第178章:故事还长(2/2)
老槐树的叶子绿得发亮,蝉鸣声里藏著盛夏的热。秦城正帮苏教授修补漏雨的窗台,忽听三大妈在院里喊:“秦小子,快来看!咱院的光荣榜登报啦!”
街坊们全围了过去,只见报纸上印著95號院的照片,旁边配著大段文字,说这院里“邻里互助如家人,传统美德代代传”。二大爷踮著脚念標题,念到“模范四合院”时,嗓门陡然拔高,惊得树上的麻雀扑稜稜飞起来。
“我说啥来著?咱院就是块金字招牌!”二大爷得意地捋著袖子,“改天我得把这报纸裱起来,掛在影壁墙上!”
三大妈忙著给孩子们分:“都沾沾喜气!以后在学校可得好好表现,別给咱院丟人。”
苏教授捧著报纸,轻声说:“我在上海住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样的邻里情。这里的日子,比书上写的还暖。”
正说著,院门口来了辆卡车,下来几个穿工装的师傅,扛著测绘仪和图纸。为首的笑著喊:“哪位是秦城同志?我们是城建局的,来给咱院做修缮规划。”
秦城赶紧迎上去:“我就是。师傅们快屋里坐,喝口水歇会儿。”
“不了不了,得赶工期。”师傅们打开图纸,“这次修缮不改动原有结构,主要换旧瓦、修门窗,再给每家安个自来水龙头,以后不用去公用井打水了。”
街坊们听了,个个眉开眼笑。二大妈拍著大腿:“这下可方便了!冬天打水不用冻手,夏天也不用排队了!”
三大爷盘算著:“安了自来水,我家那缸能腾出来醃咸菜了,能多醃两斤!”
师傅们手脚麻利,当天就搭起了脚手架。秦城帮著搬材料,二强爬梯子递工具,连苏教授都带著女儿给师傅们送绿豆汤。孩子们围著脚手架转圈,仰头看瓦匠师傅像猴子似的在房顶上躥,不时发出一阵欢呼。
修到二大爷家时,师傅发现房樑上藏著个木盒子。二大爷一看就跳起来:“这是我爹那辈儿传下来的!当年兵荒马乱的,藏了点细软!”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银元、一张泛黄的地契,还有个铜製的长命锁。二大爷摩挲著长命锁,眼圈红了:“这是我小时候戴的,早以为丟了……”
一大妈凑过来看:“可得收好,这是念想。”
二大爷小心翼翼把东西包好,塞进炕洞里:“等我孙子满月,就把这锁给他戴上。”
半月后,修缮工程完工。新换的青瓦在阳光下泛著光,门窗刷了新漆,红得透亮。自来水龙头一拧,清水哗哗流,孩子们围著洗手,溅起的水映著彩虹。
苏教授特意画了幅《四合院新貌》,掛在公共活动室。画里,老槐树浓荫如盖,葡萄架爬满新绿,街坊们或坐或站,脸上都是笑。
这天傍晚,秦城刚收工回家,见閆埠贵蹲在门口抽菸,眉头拧成个疙瘩。“三大爷,咋了?”
閆埠贵磕磕菸灰:“我那口子,前儿去市场买菜,让人讹了。说她踩坏了两斤樱桃,非让赔五块钱,那樱桃明明是自己掉的!”
三大妈从屋里出来,抹著眼泪:“我跟他理论,他还推我一把,现在腰还疼呢!”
秦城皱起眉:“知道是谁吗?”
“就是街口摆摊的刘老三,一脸横肉那个。”閆埠贵气呼呼地说,“我去找他,他还放狗咬人!”
二大爷拎著鸟笼过来:“反了他了!咱院的人也敢欺负?明儿我带几个老伙计去,非得让他赔礼道歉!”
秦城拦住他:“二大爷,別激化矛盾。我认识市场管理所的张同志,明儿我带三大妈去一趟,准能说清。”
第二天,秦城陪著三大妈去了市场管理所。张同志听完经过,当即带他们去找刘老三。刘老三见是管理所的人,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乖乖赔了医药费,还把五块钱还给了三大妈。
回来的路上,三大妈念叨:“还是秦小子有办法。要不是你,我这口气咽不下。”
秦城笑了:“三大妈,以后遇著事別硬碰硬,咱找说理的地方。”
入秋后,院里的葡萄熟了。紫莹莹的一串掛在架上,引得孩子们直咽口水。一大妈召集大家:“明儿摘葡萄,各家都来个人,摘下来分著吃。”
第二天一早,二强搬来梯子,秦城爬上架,小心翼翼剪葡萄。下面的人撑开布单接著,孩子们围著捡掉下来的,不时塞嘴里一个,甜得眯起眼。
分葡萄时,一大妈特意多包了两串:“给苏教授送去,他女儿病刚好,补补身子。”
苏教授捧著葡萄,眼睛亮了:“在上海时,我家院里也有葡萄架,就是没这么甜。”他让女儿拿纸笔,当场画了幅《葡萄图》,送给一大妈。
一大妈掛在堂屋,见人就说:“这是苏老师画的,多有神韵。”
没过多久,街道办组织文艺匯演,指定95號院出个节目。一大妈召集大家商量,二大妈说:“咱排个秧歌吧,热闹!”
三大爷摇头:“太老套。我看苏老师的女儿会跳舞,不如排个舞蹈。”
苏教授赶紧摆手:“她那是瞎跳,登不了台。”
秦城想了想:“要不咱搞个情景剧,演咱院的真事?就演二强救苏老师女儿去医院那段,肯定感人。”
大家都觉得好。二强演自己,苏教授的女儿演生病的孩子,秦城演背著孩子跑的人,街坊们有的演医生,有的演举火把照路的,忙得不亦乐乎。
排练时,二强总忘词,急得直挠头。苏教授耐心教他:“別紧张,就想当时心里有多急,台词自然就出来了。”
匯演那天,台下坐满了人。当演到二强冒雨送孩子去医院,街坊们举著油灯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时,台下不少人抹起了眼泪。
节目得了一等奖,奖状掛在公共活动室,和那幅《四合院新貌》並排,格外显眼。
冬月初,天降大雪。秦城早起扫雪,见苏教授的门口堆著个雪人,鼻子是胡萝卜,眼睛是煤球,脖子上还围著条红围巾。“这是谁堆的?真像样。”
正说著,二强的儿子蹦蹦跳跳跑过来:“是我堆的!苏爷爷说他女儿在上海时,每年都堆雪人。”
苏教授开门出来,看见雪人,眼圈红了:“这孩子,有心了。”他转身回屋,拿出本画册,“这是我女儿画的,全是咱院的事,送给孩子当礼物。”
画册里,有二大爷遛鸟的样子,有三大妈纳鞋底的神情,还有孩子们在葡萄架下追逐的身影。秦城翻著画册,心里暖暖的:“这才是最好的礼物。”
年根儿底下,院里要办年货。一大妈列了张清单,谁家买肉,谁家买面,谁家炸丸子,分得明明白白。秦城推著板车,带著几个年轻人去採购,冻得耳朵通红,却笑得欢。
除夕夜,全院人聚在院里守岁。二大妈炸的丸子堆成小山,三大爷炒的生喷香,苏教授带来的上海果,甜得孩子们直咂嘴。秦城点燃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里,新的一年来了。
大年初一,拜年声此起彼伏。二大爷给孩子们发压岁钱,三大妈教新媳妇包饺子,苏教授给街坊们写春联。秦城站在老槐树下,看著满院的热闹,忽然明白,这四合院的日子,就像这循环的四季,看似平淡,却藏著说不尽的暖。
开春后,苏教授的平反通知下来了,要回上海復职。街坊们都捨不得,二大妈连夜做了双布鞋:“路上穿,舒坦。”三大爷把攒的鸡蛋装了一篮子:“给孩子补身子。”
临走那天,卡车停在院门口。苏教授抱著一大妈,哽咽著说:“我会想你们的,一定回来看看。”他的女儿拉著二强的儿子:“等我回来,还跟你一起堆雪人。”
车开走时,全院人都站在门口挥手,直到车影看不见了,还站在那儿。
秦城转身回院,见苏教授家的窗台上,那盆绿萝还绿得发亮,是临走前託付给林淑良照看的。他知道,这院里的牵掛,就像这绿萝的藤蔓,牵牵扯扯,断不了。
入夏时,院里来了个新住户,是刚从部队转业的赵大哥,带著个五岁的女儿。赵大哥腿上有伤,走路一瘸一拐,却总抢著干活,帮李大爷挑水,帮二大妈劈柴。
他女儿怯生生的,总躲在身后。秦城的儿子把自己的弹珠分她一半:“別怕,咱院可好玩了。”
没过多久,赵大哥的腿犯了病,疼得下不了床。秦城跑前跑后请医生、抓药,林淑良每天过去给孩子做饭,街坊们轮流照看,比自家事还上心。
赵大哥看著眼里,心里暖得发烫。一天,他拉著秦城的手:“秦兄弟,我这条腿是打仗时伤的,本来以为这辈子就废了,没想到在这儿遇著你们……”
秦城打断他:“赵大哥,说这干啥?咱院就是你的家。”
秋分时,赵大哥的腿好了些,能拄著拐杖走路了。他非要请全院人吃饭,在院里摆了三桌,自己下厨炒了拿手的红烧肉,香得半个胡同都能闻见。
酒过三巡,赵大哥站起来,敬了大家一杯:“我赵某人没啥能报答的,以后院里有啥事,喊一声,我这条腿就算废了,还有这双手!”
街坊们都喝高了,二大爷唱起了年轻时的军歌,三大妈跟著哼小曲,秦城看著满院的笑脸,忽然觉得,这四合院就像个大磁石,不管谁来了,都能被这股热乎劲儿吸住,再也捨不得走。
冬天下了场大雪,比去年还大。孩子们堆了个更大的雪人,这次,雪人的围巾是赵大哥女儿的,眼睛是二强儿子找的玻璃球,闪闪发亮。
秦城站在雪人旁,看著街坊们互相帮著扫雪,听著屋里传来的笑声,忽然明白,这四合院的故事,从来不是哪一个人的,是你,是我,是每一个在这里住过的人,用日子一天天垒起来的。这故事,还长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