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鹏举(1/2)
“杨大人。”
蒲团上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浑浊的眸子看向黎言清,脸上竟露出一丝平和的笑意。
“老夫杨鹏举。”他的声音沙哑,却很平稳。
黎言清眉头一挑,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著。
“想必黎道长,”杨鹏举继续说道,“已经察觉到这连州城的古怪了。”
“是。”
黎言清答得乾脆。
“那你也想必,已经见过另外一个我了。”
黎言清的眉头皱了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如果那鬼將是杨大人,这世间,又怎会有两个杨大人?”
杨鹏举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他轻轻嘆了口气。
“他是我没错,他是我年轻的影子。而我,仅仅是是一口气咽不下的冤魂罢了。”
这话听著拗口,黎言清一时间也未能深究其中真意。
但是,一个猜想,已然在他的心中,被彻底证实。
他脸上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变了。
如果连这城中的太守都不是活人,那这座看似繁华安稳的连州城,恐怕……多半也没有活人。
杨鹏举看著黎言清脸上的神情变化,便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道士,已经猜到了这座城的秘密。
“你与他见面,还能倖免於死,”杨鹏举的目光落在了黎言清腰间的黑剑之上,“多得益於李將军的剑吧。”
黎言清点了点头。
“你既持他的剑,也算故人之后。”杨鹏举的眼神变得悠远起来,仿佛穿透了这间屋子,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我与伯尧的渊源,说来话长。”
“五十年前,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我与伯尧奉朝廷之命,出征镇压叛乱。这一镇,便是二三十年的光阴。”
“我与他,在朝中分属不同派系,政见也时有相左。但沙场之上,却能將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对方。在那金戈铁马的岁月里,我们一同饮过最烈的酒,也一同见过最惨烈的死。袍泽之情,早已超越了那些朝堂之上的门户之见。”
杨鹏举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二十年前,叛乱渐平,我与他分兵而行。他奉命回守永安,我则领兵,驻守这连州城。临別之时,我二人还曾约定,待到天下真正太平,定要不醉不归。”
他说到此处,声音顿了一下,那双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悲痛。
“可我等来的,却不是捷报,而是他意欲造反,被夷灭三族的消息。”
“我知道,伯尧他断然不会造反!他为人刚正不阿,心中所念,皆是家国天下,又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朝中奸佞当道,构陷忠良!”
“我身在连州前线,心急如焚,屡次上书朝廷,为他鸣冤平反。可那些奏摺,皆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最后,”杨鹏举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嘲,“朝廷不仅没有为他平反,反倒將我,也打成了他的同伙。视我为弃子,断我粮草,不再派来一兵一卒的援军。”
“可我杨鹏举,从未想过要降。”
“我身后的將士,城中的百姓,也无一人想过要降。”
“那一战,惨烈至极。我们军民一心,同仇敌愾,守了三个月。箭矢用尽了,便用石头;石头扔完了,便用滚木;滚木烧完了,便拆了自家的房梁。”
“直至城破身死,也无一人投降。”
杨鹏举的声音在静謐的厢房內缓缓落下。
黎言清静静地听著,直到最后一个字音消散在空气中。
轻嘆一声。
他站起身,对著杨鹏举,郑重地抱拳,深深一揖。
“大人忠义!”
这四个字,他说得恳切。
杨鹏举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沧桑与疲惫,他微微摆了摆手,示意黎言清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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