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失去(2/2)
纪无咎乾脆握著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迎接他。一朝得逞,他灵活有力的舌头迅速钻进她的口中,一阵疯狂地扫动。
美味,太美味了,比想像中的、比梦境中的,还要美上千百倍。
纪无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魔障了一般,他用力在她的口腔中鉤扫吸吮,弄得叶蓁蓁的嘴唇又痛又麻。
叶蓁蓁心中又涌起一阵不適感。但这次她不担心,反正她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就算想吐也吐不出什么。
因为嘴被堵著,叶蓁蓁的呼吸便有些急促。纪无咎的呼吸更是浊重,鼻端灼热的呼吸与叶蓁蓁的呼吸两相交缠,难分彼此,仿佛糅在一起,永不分离。
纪无咎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接吻,简直是一场战斗,要將对方生吞活剥,拆吃入腹。
他將叶蓁蓁打横抱起,几步走过去放到床上。
叶蓁蓁躺在床上时,已经完全做好了自我疏导。夫妻之间做这种事情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她不过是一被纪无咎那样对待就想吐,所以才十分牴触。但是眼前既然无法逃避,她就只好忍受,虽然胃里极度不舒服,但总比受刑来得轻鬆。
纪无咎解开叶蓁蓁的衣服时,手指都在颤抖。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他对这个人渴望太久了,渴望到让他產生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是我的了,她真的是我的了。
然而与此同时,他的脑子里却又似乎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停下,快停下。再不停下你会后悔的。
——怎么可能停下!
纪无咎伏在叶蓁蓁身上,吻著她的脸颊、眉毛、眼睛,再转至耳朵,叼著她的耳垂轻轻舔咬,如亲切廝磨的小兽。
他想,他要温柔一些,温柔地对待叶蓁蓁。
然而叶蓁蓁只是僵著身体,不对他做任何回应。
他抬起头,看到了她脸上的隱忍与厌恶。她那表情十分刺眼,一直刺到他的心里去。
“蓁蓁,蓁蓁……”纪无咎声音沙哑,低低地叫她。
叶蓁蓁没有理会他。
“蓁蓁,你看我一眼,蓁蓁。”
叶蓁蓁依然埋著头,一动不动。
纪无咎一直叫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叫到最后,已经变了调子。
叶蓁蓁始终未有回应。
极乐之后,纪无咎紧抱著叶蓁蓁,全身放鬆,下巴轻轻摩挲著她的肩膀,大口喘息著。他將叶蓁蓁的身体翻转过来,想亲她一下。
然后,他看到了她满面的泪痕。
纪无咎一下子有些慌张,心臟像是被人剜去一块,疼得要命。他扯过被子胡乱帮她擦著眼泪:“蓁蓁……”
“恭送皇上。”叶蓁蓁闭眼,偏过脸去,说话声中带著浓浓的鼻音。
纪无咎见她如此决然,心知她怕是已对他厌恶到极致。他忍著心口的抽痛,起身穿衣下床。站在床前,他的脸上已不复方才情动的潮红,而显得有些灰败。他帮她掖了掖被角,说道:“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叶蓁蓁闭著眼睛没有答话。
纪无咎走出坤寧宫时已是深夜,外头又落起了雪片。整个皇宫一片寂静,灯笼散著幽光,像是鬼的眼睛。雪已下了厚厚一层,脚踩在上头,咯吱咯吱响,他听得十分真切。
走至交泰殿前,纪无咎停了下来。
交泰交泰,乾坤交,谓之泰。
纪无咎仰头看著交泰殿,突然仰身向后一倒,整个人躺在了雪地里。
“皇上!”冯有德嚇得放下灯笼,想要將纪无咎扶起来,但是被纪无咎抬手阻止了。
“你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冯有德虽有些不放心,但圣意难违,他只好把灯笼留给纪无咎,自己先回乾清宫了。
纪无咎躺在雪中。身下的雪浸入他的衣领,后颈上一片冰凉。虽然没有月光,但有白雪的映衬,夜並不黑。他仰躺著,大睁著眼睛,看著空中的雪片纷纷不情不愿地落下来,仿佛遭人遗弃一般。
他想到了正前方的那座宫殿,想到了宫殿里此时躺著的那个人。他想到了她的胴体,想到了她的体香,想到了她厌恶的神情和冰冷的眼神,以及她满面的泪痕。
他突然用双手盖著脸,侧躺著,痛苦地蜷起身体。
蓁蓁,蓁蓁。
他身体上的力气似乎在渐渐流失,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將离他远去。
他不明白。
他明明已经得到了她,却更像是失去了她。
“娘娘,奴婢听说,昨儿晚上大半夜的,皇上就从坤寧宫出来了,自个儿回了乾清宫。”一早,秋枫一边伺候著贤妃梳洗,一边说著閒话。
“是吗?”贤妃缓缓地擦著手,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想来是皇后做错了什么事情,犯了圣意吧。”
“那娘娘您说,皇后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让皇上生那么大气?”
贤妃把手巾递给一旁的宫女,一边走到镜前等著秋枫给她梳头,一边说道:“苏婕妤死得蹊蹺。”
“正是呢,”秋枫握著贤妃的头髮慢慢地梳著,接口答道,“往日里若是出了这样的人命官司,皇后娘娘立刻就成了神断,这次可是没听到什么响儿,就偃旗息鼓了。”
贤妃怎么会听不出秋枫话里的暗示,事实上她也觉得苏婕妤的死跟叶蓁蓁有很大的关係。贤妃说:“听说前几天皇上被刺时,皇后当时也在,可是眼睁睁地看著苏婕妤捨身护驾,立了大功,她大概是怀恨在心吧。”
秋枫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性很大,她又试探著问道:“那么娘娘,咱们用不用趁这个时候加把火?”
“不急,先看看皇上的意思。那刺客可是个侍卫,皇上大概会趁此机会敲打敲打陆家和叶家,就是不知道他会做到什么程度。总之皇后应该不会討到什么好果子吃;再说,就算皇上放过她,还有太后呢。咱们呀,只需要坐山观虎斗。”
秋枫笑赞道:“娘娘真是冰雪聪明。”
贤妃摆弄著一支金釵,低头不语。
“那娘娘您说,这场谋刺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呢?”
“不管主使是谁,总归是要有人顶罪的。这,就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了。”
秋枫又担忧地说道:“可是……如果真是皇后杀了苏婕妤,那么皇后的手段也太毒辣了些,倘若娘娘您被她盯上……”
“本宫不会坐以待毙的。该出手时,本宫自然会出手。”
武英殿里,刑部主管京畿大案的官员谢常青正在接受纪无咎的垂问。康承禄的审问进行得不太顺利,无论如何严刑拷打,他只一口咬定是自己看纪无咎不顺眼,觉得他是个暴君,所以伺机杀害,並无旁人指使。这种话傻子也不信。
纪无咎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此人在行刺之前的几天是否有什么异常举动?”
“回皇上,通过对熟知他的几个人进行盘问,並未发现康承禄此前有何异常举动。只有一事……此人不好女色,但谋刺的前一天,似乎去青楼里喝过花酒。”
“喝花酒?”纪无咎冷哼道,“青楼向来不缺是非,他去的哪一家?”
“回皇上,他去的是翠芳楼。”
“翠芳楼?”纪无咎眯了眯眼睛,自言自语道,“正好,朕也要去一趟。”
谢常青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故意木著一张脸在一旁装聋子,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纪无咎又问道:“假传圣旨的人可查清楚了?”
“回皇上,顺天府的捕快在香河县发现一具尸体,打捞上来之后经过刑部狱吏的指认,確认死者就是当日假传圣旨接近康承禄的人。”
“死者是什么身份?”
谢常青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冯有德。
冯有德站出来答道:“皇上,死者叫任二喜,是钟鼓司的太监。”
纪无咎的心中已隱隱有了答案:“继续查下去,查一查他最近和哪一宫的人过从亲密,或是与外头的官员有何瓜葛。”
“遵旨。”
之后纪无咎就带著冯有德去了翠芳楼。虽他只来过这里两次,那老鴇却对他印象十分深刻。那老鴇一见到他,便款款迎上来,抖著手绢笑呵呵地招呼道:“纪公子,有日子不见您来了,我们红云姑娘可是整日价守著空闺想著您,您一点儿都不心疼!”
纪无咎依然不太適应大堂里浓重的胭脂水粉味儿。他不搭理老鴇的荤话,让她开了个雅间,並且留住她问话。
让冯有德关好门守在外头,纪无咎展开一幅画像,问老鴇道:“这个人,你可曾见过?”
老鴇眼珠滴溜溜地转,嘴上笑道:“纪公子,您来咱们这儿,到底是来找乐子的,还是来寻仇的呀?要是找乐子,包管把您伺候得成了仙儿,要为別的……”
纪无咎很上道,拍出一张银票,说道:“这个人是朝廷的重犯,你若不说,怕是整个翠芳楼都要跟著遭殃。”
这人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不招也得招了,再说,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老鴇把银票收好,笑道:“这个人奴家確实见过,前几天他来咱们这儿玩过一次。”
纪无咎怀疑地看著她:“你这里人来人往的,他只来过一次,你便能记清楚?”
“纪公子有所不知,这个人穷著啊,身上没几两银子,还想梳拢我们花魁娘子,所以奴家对他印象深刻了些。”
“哦?那他在此都做了些什么?”
“说也奇怪,我们柳月姑娘见到他之后,便请他去闺房里坐了一会儿。奴家也不晓得他们做了些什么勾当。只不过略一会儿,那穷小子就出来了。”
纪无咎又问道:“柳月是谁?”
“公子您不记得了?您来咱们这里,第一次点的姑娘就是柳月,我们的花魁。”
纪无咎想了一下,確实有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把他请进了房间。他点了点头,又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今日的谈话,半个字休要向旁人提及,否则——”
老鴇不等他说出后头的话,拿起银票点头哈腰道:“放心吧您!我要是和別人说,叫我生生世世烂舌头!”
“行了,你下去吧,把红云叫来。”
“是是是,公子您也该办正事了。”老鴇嘻嘻笑道,转身去了。
红云听说纪公子来,知道发財的机会又来了,因此十分殷勤,老鴇跟她一说,她推掉手上的事情便上来了。
纪无咎却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这件事。
红云欢场上混惯了,对男人的心思十分了解,看他神色又是为难又是窘迫,还有些懊恼,便问道:“公子,您不会对她用强了吧?”
“……算是吧。”
“哎哟喂,您让我说您什么好呀!前头让您贴心贴意做小伏低,可不是为了让您……这下好了,前功尽弃!”
她说一句,纪无咎的脸色就黑一分,等她说完,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红云又问道:“那个……她相公知道此事吗?”
“什么?”
“知道,不知道?您倒是给个准话啊?”
“我就是她相公。”
红云震惊地看著纪无咎,久久不语。她自问见过的男人无数,现在看来她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这是哪儿来的奇葩啊,碰一下自己老婆还跟做贼似的?他老婆又是什么样的奇葩啊,对著这么个家世好人品好相貌又绝顶好的夫君,还拿什么乔?她莫不是想嫁给皇帝不成!
红云肚子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出来,但又怕触怒了眼前这尊神,憋了半天,最后只化作一声幽幽嘆息:“公子对尊夫人真是用情至深啊,可敬又可怜,可嘆又可羡!”
纪无咎却被她说得一愣:“用情至深?”
红云现在也摸著他的脉了——这个人的脑子不大灵光。她点头答道:“是,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公子您对尊夫人的感情,实在连我这个风尘女子看著都颇为触动。话说,您……不会还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情意吧?”
纪无咎的表情有些茫然。
果然是。红云瞭然。
“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男女情爱之事,从来都是既莫测又销魂,您一时不能理解,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好在您遇到了我……”红云说著,抬头一看纪无咎,发现他脸上呆呆的,双眼放空,他早已不知神游何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纪无咎喃喃自语。
“公子?公子?”
纪无咎突然站起身,抬脚就走。
红云追在后头说道:“公子,您还没给钱啊!”
纪无咎掏出一沓银票,看也不看,往她手上一塞。红云便不再管他,兀自抱著银票笑哈哈地数,心想这世界上最可爱的人莫过於冤大头。
回去的路上,纪无咎一直显得失魂落魄的。冯有德偷眼瞄他,一脸的疑惑和担忧。
回到乾清宫,纪无咎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案前沉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直以来,纪无咎对待女人的態度,与对待吃穿用度的態度並无差异。他有了兴致,便用上一用,哪一个用著不错,就赏一赏。
他从未想过男女之情到底为何物。他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朝政权谋上,於谈情说爱一事上实在是技艺微末。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情”会悄无声息地长在人的身上,挥之不去又牵肠掛肚。
纪无咎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他也从未对哪一个女人有著强烈的势在必得的渴望。
直到他遇到叶蓁蓁。
纪无咎发现,他把整件事情的因果与本末顛倒了。他想要得到她,是因为他喜欢她。
他走出乾清宫,穿过交泰殿,站在殿前望著对面的坤寧宫。他想走进去,和她说说话,告诉她,他喜欢她。
然而他站在交泰殿前,始终未再向前迈出一步。
对面的窗户突然打开了。叶蓁蓁坐在窗前,看到了他。她觉得屋子里闷得很,便不顾素月的劝说,执意要开窗透透气,外头的凉风往室內一吹,果然清爽了许多。
叶蓁蓁看著纪无咎,纪无咎也看著叶蓁蓁。二人遥遥地隔空相望,像是天河两岸的痴男怨女一般。
纪无咎突然转身,走进了交泰殿。
叶蓁蓁看著他的背影,对素月说道:“素月,我好像错了。”
“娘娘,您这话可別对奴婢说,皇上他听不到。”素月说著,放下窗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