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死亡的气息(2/2)
他蜷缩在冰冷而嶙峋的残骸缝隙里,这些扭曲的、不知来自何等辉煌或恐怖时代的造物。
此刻只是他脆弱肉身的临时掩体,散发著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物质的混合气味,刺鼻又沉闷。
但他的感官大部分已经被內部更剧烈的风暴所占据。
那道关於暗金棺槨的惊鸿一瞥,如同一个滚烫带著倒刺的烙印,深深嵌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那不是简单的图像记忆,更像是一段承载著无尽岁月重量和恐怖位阶一丝残破的神魂,强行灌入了他这具尚且凡俗的灵魂容器。
他的灵魂仿佛被扔进了一座无形却切实存在的巨磨,那棺槨的影像就是上下碾合的磨盘。
冰冷坚硬,不带丝毫情感。
碾过来,又碾过去,每一次碾压,都几乎要將他的意识、记忆、情感。
乃至对“自我”的认知,都彻底碾碎、磨成齏粉,飘散於虚无。
痛楚已经超越了肉体的范畴,是直接作用於存在本质的酷刑。
每一次碾磨,他都感觉自己要彻底消散,回归混沌的热寂。
然而,就在意识即將彻底崩灭的边缘,一股更强大的、源自生命最底的求生本能。
又会如同最坚韧的蛛丝,强行將那濒临破碎的灵魂拉扯回来,勉强拼凑回这具同样残破不堪的躯壳里。
这过程周而復始,无休无止,带来的痛苦远胜於单纯的毁灭。
他的意识,就像狂风暴雨中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烛,那点微弱的光芒摇曳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无形的气流吹灭。
每一次,他试图凝聚起一个清晰的念头“我是谁?”。
那源自穹顶那道巨大裂缝、携带著整个血湖世界死亡重量的恐怖意志。
便会如同万钧的冰山,轰然压下,將他那点刚刚燃起的火苗,毫不留情地碾碎,碾得几乎连灰烬都不剩。
这不是针对他林凡个人的攻击,甚至不包含任何诸如愤怒、憎恨、轻蔑之类的情绪。
那只是一种存在本身的宣告,是凌驾於眾生维度之上的高等存在,对敢於窥探其秘密、无意间“污染”其领域。
或者说仅仅是因其存在本身而构成了一种微弱“不谐”的僭越者,所降下的、不容置疑、无需理由的最终审判。
就像人类走路时不会在意脚下是否踩死了几只蚂蚁,这棺槨的意志,也只是在执行一种更高层面的清理。
整个血湖世界,因此陷入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死寂。
原本粘稠、翻涌的血色湖水,此刻仿佛变成了凝固的红宝石,波澜不兴。
那些游弋在湖中、形態扭曲、散发著疯狂与墮落气息的怪物们,所有的嘶吼、哀嚎、啃噬声,都戛然而止。
它们或是僵立在原地,或是蜷缩进更深的阴影里,连最微小的触鬚都不敢颤动。
这片死亡国度本身,似乎也在那棺槨意志降临的绝对威严下,恐惧地屏住了呼吸。
等待著最终湮灭的降临,等待著万物归墟的终局。
绝望如同最浓稠的墨汁,浸透了每一寸空间,也淹没了林凡的心神。
在这种层面的力量差距面前,他过往的一切挣扎、努力、奇遇,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就像一只偶然爬上了书桌的蚂蚁,突然意识到了执笔之人的存在。
以及那支笔所能带来的、轻易决定它生死的命运,那种渺小感和无力感,足以让任何坚韧的意志崩溃。
然而,或许是因为经歷过太多次生死边缘的徘徊,或许是因为体內那点来自星穹阵眼的不灭灵光。
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骨子里那股被无数次磨难千锤百链而出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认知的倔强和不屈……
就在这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最底部,在那濒临彻底破碎的意识碎片最深处。
一点微光,如同星火燎原前最后的那一点火星,顽强倔强地甚至带著点蛮不讲理的味道,亮了起来。
这光芒並非来自胸口那已然黯淡、几乎与周围死寂环境融为一体的星穹阵眼残骸,也不是任何外来的救赎。
它源於林凡自身,源於他每一次从绝境中爬起的不甘,源於他面对强敌时永不低头的脊樑。
源於他对承诺的执著,对身边人的守护之心……是所有这些无形之物的凝聚,在超越极限的死亡压力下。
与他体內那融合了星穹生机与归藏本源特性的“混沌归藏力”,產生了一种玄之又玄、妙不可言的奇妙共鸣。
先前强行吞噬,解读那道残破的神魂所带来的灵魂撕裂痛楚。
依旧如同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穿刺、搅拌著他的神魂,每一次“呼吸”。
如果这种灵魂层面的抽搐也能称之为呼吸的话,都带来崭新的酷刑。
但此刻,在这灭顶之灾的绝对压迫下,“混沌归藏力”自主运转的方式,发生了极其细微却又堪称本质的蜕变。
它不再仅仅是被动地、笨拙地去化解、去吞噬那外来的、近乎法则层面的死亡压力和灵魂伤害。
而是开始以一种更古老、更接近天地未分、混沌初开时的本源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