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传授灵药诀(一)(2/2)

叶脉清晰,叶片舒展,光洁得连最常见的虫咬痕跡都找不到一星半点,在晨光中闪烁著一种健康而內敛的生命光泽。这份对草木无微不至、近乎本能的照料本事,简直如同呼吸般自然流畅……

难道就凭这一点,那个性情孤僻、眼高於顶、对门內真传弟子都敢甩冷脸的老怪物——陈天云长老,才能容忍这么一个呆笨得像块顽石的杂役弟子,天天在他视为性命般的核心药园里“乱晃”?

念头及此,水梦娇的目光下意识地向药园入口处那座古朴简陋的小院瞟去。

小院门口的青苔石阶上,一个身形佝偂、仿佛与身下石阶和背后爬满藤蔓的古老墙壁融为一体的人影,正捧著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小心翼翼地抿著碗里浓稠、墨绿近黑的药汁。

汁液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苦涩气味,让空气都似乎带上了一层粘稠的阴翳。陈天云那张爬满岁月沟壑的脸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药汁之苦,已伴隨他数十年,痛苦依旧,却早已化作一种麻木的习惯。他那双深藏在层层褶皱间的眼眸,此刻却异常清亮,锐利的光芒宛如深埋鞘中百年、一朝微启的锈蚀古剑,精准地穿透稀疏的藤蔓间隙,牢牢锁定在远处那片如火盛开的赤阳旁——那个正在笨拙地给赤阳浇水,水桶歪斜仿佛隨时要把自己带倒的身影上。

新来的杂役弟子?林凡?

“哼……”一声极轻微、带著痰音的低哼从陈天云鼻腔里钻出,乾瘪的嘴唇微微翕动,吐出几个几乎被药味盖过的、意义不明的音节,“平地都能让根草绊出个屁墩的货色……”语气平淡无味,听不出是刻薄的嘲讽还是纯粹的陈述。

他放下粗糙的陶碗,布满老茧的手指在冰凉的碗沿边缘轻轻画著圈。目光却如同生了根,牢牢扎在林凡身上,不曾移开分毫。

两个月了吧?这个小傢伙……像个被设定好了固定时辰。浇水,时辰拿捏得分毫不差,不多一滴,不少一分;鬆土,深浅力度均匀恆定,仿佛用尺子量过;捏死啃噬嫩芽的害虫,动作迅捷准確,快得不像他那副迟钝样子能做出来的事;给他这老头子端茶送水,更是准时准点,连水面上那微末的水汽量都能做到前后一致……一丝不苟得令人髮指,却也沉默得如同一块真正的顽石。

他从不踩坏灵土,也从不像其他刚入门的小崽子们。那些人要么毛毛躁躁,恨不得把药圃当练武场,踩出几个坑才甘心;要么就眼珠滴溜溜地转,削尖了脑袋想凑上来,变著法子打听修炼功法,或者拐弯抹角地问询哪个师兄路子野、哪个师姐好说话,巴望著攀上高枝一步登天。

林凡?陈天云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神色。

这小子,倒像药园角落里最不起眼的那一株铁线藤。

没有绚烂的,没有招展的叶,只知把根须深深扎入这片蕴含灵机的泥土。

它不声张,不喧譁,无视风雨,也漠视周遭一切纷扰,只沉默地、坚韧地、一寸一寸地朝上攀爬,仿佛心中只有一个纯粹得接近固执的目標——去够到更高处的阳光,哪怕那过程缓慢得令人昏睡。

这种无声无息的存在,安静得……几乎让那些心浮气躁者彻底忽略。但也正是这份近乎死板的沉寂,这双专注於脚下泥石寸土的眼睛,让陈天云那早已沉寂多年的心湖里,被那颗“噗”地砸在沃土里的汗珠,悄然盪开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然而,陈天云那张被岁月侵蚀、古井无波的老脸上,心底深处却漾开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他那双阅尽千药、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些常人忽略的细节。当林凡靠近那些年份久远、灵气几乎凝成实质的珍贵灵药时,他的脚步会不自觉地放得更轻、更缓,仿佛怕惊扰了酣睡的婴儿。

他的呼吸也隨之变得悠长而均匀,胸膛的起伏几近於无。让陈天云心头一跳的,是前几日那株病懨懨、叶片枯黄卷边的“凝露草”。

他亲眼看见林凡蹲在它旁边,手指悬在半空微微颤抖,嘴唇无意识地抿紧,那双总是带著点懵然的清澈眼睛里,竟流露出一种感同身受的沉痛和……惋惜?那神情,绝非偽作!

那一刻,陈天云沉寂多年的心湖深处,一粒微弱的火种无声燃起。一个模糊却令他心弦微颤的念头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