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氏与家(2/2)

家族之中,少主权力往往受限,盖因歷史上有过少主架空家主的教训。

但在真正的氏族制度下,少主权柄仅次於家主。

因为即便是家主,其每月能动用的资源亦是定额,若有额外需求,必须经过长老会议同意方可。

这也就意味著,担任家主、少主之位,最大的“损失”並非资源,而是因处理庞杂族务而耗费的宝贵修行时间!

因此,在正常运转的氏族中,那些资质最顶尖、道途最光明的子弟,反而不是爭夺少主之位的首选。

洛玄钧自己成为洛氏少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是家主洛明信的独子。

但凡他有一位资质稍逊的兄弟,这耗费修行时间的重担,也必不会落在他肩上。

这种“被动”的继承方式,反而能够避免了如郭家那般惨烈的內斗消耗。

然而,五百年光阴流转,多少曾经高举“氏族”大旗的家族,最终只是徒有其表?

它们披著“氏族”公平、公义的外衣,骨子里流淌的依旧是“家族”私相授受、嫡庶有別的血液。

最初的开拓者们或许心怀宏愿,力图建立真正的氏族传承。

但在权力与时间的侵蚀下,在人性私慾的膨胀中,那些美好的制度设计终被瓦解、扭曲。

最终无可避免地滑回了家族制度的深渊。

丰州北部的高、张、蔡、周、白五氏,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放眼北荒,洛玄钧所知,真正在制度上接近《氏族论》理想的,唯有立足凤鸣山不过五十余载的洛氏!

这得益於曾叔祖洛江川的深远布局与老祖洛长歌心中的公正,使得初生的制度得以维繫。

“哎~!”

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嘆息在寂静的房间內响起。

洛玄钧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充满了深刻的忧虑。

洛氏传承,才不过五十余年!

如今有曾叔祖这位洞悉世事的智者坐镇,有老祖这位种灵强者的威严震慑,制度尚能维持。

可数十年、百年之后呢?

当他也如先祖般化作黄土,后辈子孙面对那唾手可得的庞大权力与资源,谁能保证心中不滋生私念?

谁又能保证那“氏族为公”的理想,不会在私慾的蚕食下分崩离析?

答案是残酷的,几乎可以预见。

想到未来凤鸣洛氏可能重蹈覆辙,由“氏族”退化为“家族”。

想到那公平的根基可能被嫡庶之別、亲疏之见所取代,想到洛氏或许会因此陷入无休止的內耗而走向衰落……

一股沉重的悲愁如同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洛玄钧的心。

他猛地握紧了窗欞,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却燃起一股不屈的火焰。

“化氏为家,只会让洛氏走向衰亡的死胡同!必须……必须想个法子,避免这种局面!”

一个坚定的声音在他心底吶喊:“即便无法彻底根绝人性之私,也定要寻得延缓之道!为洛氏,为这份来之不易的传承,爭取更多的时间!”

这不再仅仅是关乎眼前利益的权谋,而是关乎洛氏未来百年、甚至是千年气运的根基之战!

他转身离开窗前,走向桌案,铺开纸笔,昏黄的烛光將他沉思的身影拉得很长。

改革之念,已如种子般在心田破土,亟待梳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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