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磨合、进步、杀青（1/2）

开机仪式的喧囂过后，剧组迅速转入紧张的拍摄阶段。

怀柔影视基地最大的摄影棚內，各种灯光、轨道、反光板搭建起来，一个微缩的小世界开始运转。

最初的进展並不像林木期待的那么顺利；最大的挑战，並非来自经验相对丰富的刘艺菲或黄小明，而是出自那位被他寄予厚望、却仿佛走错了片场的新人——贾玲。

问题精准地出在表演方式上，贾玲是正儿八经中戏表演班出身，台词功底、形体基础其实都不差；她之后漫长的学习和实践经歷，几乎全部集中在相声和小品舞台上。

那种表演，是面对台下几百甚至上千观眾的“广播式”艺术：需要夸张的动作、洪亮清晰的台词和直接外放的情绪，像投掷飞盘一样，精准地、有力地传递到最远处的观眾那里。

电影镜头，尤其是大银幕，它是个冷酷无情的放大镜，更是个“窃听器”；它捕捉最细微的表情，最爱那些內敛到几乎看不见、却在內心汹涌澎湃的情绪。任何一丝一毫舞台式的过度表演，在它的注视下，都会被无限放大，瞬间变成令人脚趾抠地的尷尬和虚假。

於是，在拍摄“胖刘娜”前期那些自卑、怯懦、默默承受白眼的戏份时，贾玲的身体就像装了自动回弹装置，总是不自觉地回到她最熟悉的舞台模式。

林木一喊action，她的“表演人格”就上线了：表现难过时，她会不自觉地提高声调，带上一点刻意渲染的哭腔；表现惊讶时，眼睛会瞪得溜圆，嘴巴下意识地张成o型，仿佛在迎接台下即將爆发出的笑声；就连走路，都偶尔会带上一丝戏曲台步的夸张感，仿佛不是在躲闪旁人，而是在亮相。

“咔！”林木第n次无奈地喊了停，他用力揉了揉眉心，感觉那地方的皮肤都快被揉禿嚕皮了。

“贾玲，不对，感觉又不对了。”

他儘量让语气保持平和，“你刚才那个被经纪人骂后缩脖子的动作，幅度太大了，镜头里看起来会很像《猫和老鼠》里的杰瑞，下一秒就要钻洞了。我要的不是喜剧效果，是真实感，是那种想把自己缩进地缝里、但又无处可躲的窘迫和自卑。收著点，再收著点演，用你的內心戏，不是肢体戏。”

贾玲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懊恼和紧张，汗水顺著鬢角流下来；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连连对著四周鞠躬。

“对不起，林导！对不起大家！我又没做好……我……我控制不住，我再来一次！”她急得眼圈都红了，越是想做好，身体却越叛逆地回到那个安全的、熟悉的舞台模式，形成恶性循环。

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覷，虽然没人抱怨出声；那种无声的压力和淡淡的疲惫感，像bj秋天的雾霾一样，瀰漫在闷热的空气中。

.......

就在这时，刚刚结束自己一场漂亮光鲜戏份的刘艺菲走了过来。她身上还穿著代言顶级品牌的华丽戏服，妆容精致，头髮丝都闪著光，与此刻穿著宽大褪色旧衣服、灰头土脸、急出一头汗的贾玲形成了戏剧性的鲜明对比。

她轻声对林木说：“林导，休息十分钟吧？让我跟玲姐聊聊？”

林木求之不得，赶紧点头。

刘艺菲把贾玲拉到一旁相对安静的休息区，按在椅子上；又递给她一瓶冰水，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受挫的小朋友。

“玲姐，你別急，越急越乱。慢慢来。相信我，我以前刚拍戏的时候，也总是找不到镜头感，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比你惨多了。”

贾玲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迷茫的兔子：“艺菲，我是不是太笨了？根本不適合拍电影？我总搞砸，耽误大家进度……”

“怎么会？你只是还没习惯和镜头谈恋爱。”

刘艺菲笑了，眉眼弯弯，自带安抚效果，“你这样想，舞台表演是『放』，是大声说『我爱你！』给全世界听；电影表演是『收』，是凑到对方耳边，用气声说『喂，我喜欢你』，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让对方自己意会。就像我们说话，舞台上需要大声让最后一排听到，但在电影里，可能就是一句悄悄话，镜头会帮你把这句话送到观眾心里。”

她拿出自己画得密密麻麻的剧本，翻到其中一页，指著上面一段戏：“你看这里，刘娜被同事嘲笑后，独自躲在楼梯间哭。在舞台上，你可能需要真的哭出声，肩膀耸动，让观眾看到你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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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了指不远处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但在这里，它会像最忠诚的情人一样，紧紧盯著你的眼睛。可能你只是眼眶微微发红，眼泪在眼眶里蓄积要掉不掉，嘴角因为强忍而微微抽搐，那种拼命想忍住、却又忍不住的委屈，比嚎啕大哭更有力量，更让人心疼。”

刘艺菲一边说，一边亲自示范了两种不同的表现方式。

她示范舞台式哭法时，略显夸张，甚至带著点调侃；而切换到电影式时，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內敛，只是眼神微微一黯，鼻尖泛红，嘴唇轻抿，一种无声的悲伤就瀰漫开来。细腻精准的对比，让贾玲瞬间直观地感受到了那种“收”的魔力。

无独有偶，另一位“热心教师”也主动上场了。那就是黄小明。

黄小明虽然后来的演技时常在“油腻”和“洗洁精”之间反覆横跳，被网友各种吐槽玩梗；此时的他，正处於《大汉天子》后的口碑上升期，经歷了《神鵰侠侣》的磨练，又极度渴望证明自己、学习欲望极强的阶段，对镜头表演已有不少实战心得和反思。

他看到贾玲的困境，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也热心地凑过来帮忙。

黄小明的教学方法更直接，“贾玲，你看我。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演，特別是那种特复杂的情绪。后来就有导演告诉我，『你就別演！你就真听真看真感受！』別人骂你，你就真想小时候被老师批评、回家还要被老妈揍的那种感觉；饿了，你就真想家里那碗香喷喷、油汪汪的红烧肉；看到喜欢的人……”

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旁边仙女范儿的刘艺菲，“就发挥想像嘛！想想你偶像！对，就这样！”

他还自创了一种“数字量化法”来帮贾玲找情绪：“玲姐，你试试，难过不是1到10的程度让你一口气演完，你试试只演到3或者4！比如心里痛到10，脸上只流露出3！剩下的7分，让镜头特写、让背景音乐、让观眾自己的脑补去帮你完成！信任一下我们的后期老师！”

黄小明这套“体验派”加“数位化”的土法教学，虽然听起来有点不著调甚至搞笑，意外地对贾玲很有启发。

她开始尝试摒弃那种“我要表演悲伤/快乐/惊讶”的念头，而是真正去回忆和代入生活中真实的感受，並且学习“只流露三分之一”。

.......

林木看著这两位主演轮番上阵，毫无保留地帮助贾玲，心里很是欣慰。

他也没有閒著，不断地给贾玲开小灶讲戏，耐心地调整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眼神角度和语气停顿。他会让摄影师特意把回放拉给贾玲看，让她直观地对比“放”与“收”在镜头前天壤之別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