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番外之月魄(1/2)
第56章 番外之月魄
星魂说,只要摘一朵就能记得前世……我死了,我一定要去摘一朵。不,把那些血色花儿全摘了,下一世才会认出她来……
“为什么不让平安学武?”
“让她平安一世吧。”
“別以为我不知道,大哥你还是忘不了……”
竹屋里传来大爹爹和二爹爹的爭吵声,我缩在花丛里偷听。谷里的孩子五岁起就要学武,除了我。我也很疑惑为什么大爹爹不让我学武。他甚至连毒也不让我碰,只教我医术。
门砰地被打开,二爹爹怒气冲冲摔门离开。
我小心地从花间往竹屋里看,隱约能瞧见大爹爹月白色的身影。他似乎在喝酒,一杯接一杯。
每次大爹爹和二爹爹吵过之后,大爹爹就独自喝酒到深夜,不让任何人打扰他。
春天山里的花很美,竹屋被鲜花环绕也很美。这样美丽的春日里,大爹爹看上去却很孤独。风吹进竹屋,捲起大爹爹的衣袍,宽大的袍袖像春尽最后的蝶,无力地扇动著翅膀。
我躡手躡脚地从花田里起身,想悄悄走回自己的房间。
“平安,进来吧。”大爹爹的声音清清淡淡地传来。
我只好低著头走进去。我从没见大爹爹用过武功,可是他灵敏的感觉让我觉得他肯定也是个高手。
大爹爹放下了酒杯,抱我坐在他腿上,温和地问我:“平安喜欢学武吗?”
“喜欢!”我眼睛发亮,谷里的小南瓜学了轻功,上回一跃就上了树,帮我掏了两只鸟蛋,我羡慕得紧。
大爹爹好看的脸上闪过一丝忧鬱,我赶紧又说:“不喜欢。”
我喜欢看大爹爹笑,他笑起来很好看,是谷里最好看的人。他时常看著我很温柔地笑,虽然他的眼睛似穿过我看向另一个地方。
“平安其实是喜欢的,也许……是大爹爹错了。平安,告诉大爹爹,你想学什么武功?”大爹爹目不转睛地瞧著我。
我脸一红,我实在是很想学武功。迟疑半晌,见大爹爹的目光似有鼓励,便衝口而出:“轻功、暗器!”
大爹爹的脸色突然变了,所有的表情都似冻在了脸上,而他的眼睛,像极了上回从树上摔下的小鸟,灰濛濛的瞬间没有了光彩。
我伸开双手猛地抱住他的脖子连声喊著:“大爹爹,平安不想学武,想种花、学医术,以后治病救人!”
大爹爹嘆了口气,抱紧了我,轻拍著我的背。
他的怀抱很温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不愿意离开。大爹爹就一直这样抱著我,我嗅著花香、酒香,竟慢慢地睡著了。
第二日,大爹爹说可以让我学武功。
“平安,你的武功只有保命时才能用。”大爹爹严肃地说。
“上树掏鸟蛋也不能吗?和小南瓜打架算不算保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保命,可是不能用轻功上树掏鸟蛋,实在有些鬱闷。
大爹爹似乎被我问住,他盯著我看了良久,才道:“算了,隨你吧。不过,我要你发誓,你不能去欺骗別人。”
我歪著头,想了想说:“二爹爹说遇到坏人打不过的时候就使计谋,骗坏人算不算欺骗?”
大爹爹没有回答,我惴惴不安地看著他,生怕他不要我学武功了,正想一口答应下来时,大爹爹轻声说:“不算。我要你永远不要欺骗你喜欢的人。”
我鬆了口气,笑嘻嘻地回答:“平安一辈子都不会欺骗大爹爹、二爹爹。”
“大爹爹是说,以后平安长大了,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千万不要骗他。”
我似懂非懂。却肯定地点了点头。心里高兴异常,我终於可以学得轻功,以后小南瓜再跳到树上,我也不怕捉不到他了。
大爹爹似乎心情不太好,淡淡地说:“明日起你就跟著虹衣师父学武吧。大爹爹想静一静。”
我应了声,又蹦又跳地去找小南瓜玩。一口气跑出花田,回头看了看,大爹爹独自站在花田里,像花田里的细茎孤兰,孤零零的。
我有些犹豫,想回去陪著他,可是想到明日起可以和小南瓜一块跟著虹衣师父学武,又忍不住想去告诉小南瓜一声。而且大爹爹说他想独自待著,我犹豫片刻,还是跑下了山。
每次从虹衣师父那里回来,我总忍不住在大爹爹面前表现我学到的东西。可是,他似乎不感兴趣,除了对我的医术问得极详外,对我学的武功只字不问。渐渐地,我就不说了。
我很內疚,大爹爹明显不愿意我学武功,可是我忍不住对武功的渴望。
我知道自己是两岁时被大爹爹和二爹爹捡回山谷的,可是他们都待我如同亲生。我慢慢长大,大爹爹、二爹爹的眼神渐渐地有了变化。
特別是二爹爹,他有时候瞧著我,眼睛里会有种可怕的东西。我怯怯地喊他一声,他便像回过神来似的,拧一下我的脸便离开了。
隨著我长大,二爹爹离我似乎越来越远。
十二岁那年,虹衣师父带我去胖爷爷那里选暗器,我一眼就看中一排银色小飞刀,便嚷著要学飞刀。
“平安,你確定?”虹衣师父与胖爷爷都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著我。
“这刀看上去很漂亮,而且,握在手里也合適。”
店里的空气似乎有点儿紧张,我正想问为什么的时候,大爹爹的声音淡淡地在外响起:“平安,从明日起大爹爹教你使毒的功夫,你用不著暗器。”
我有些激动,学了医术,能和大爹爹学使毒的功夫再好不过。我恋恋不捨地看了眼银色小飞刀,却发现虹衣师父和胖爷爷像都鬆了口气似的。
改日一定叫小南瓜那鬼精灵缠著胖爷爷说说小飞刀的故事。
“平安!”小南瓜站在花田外喊我。
大爹爹的花田除了二爹爹和我,如果没有经过他同意,別的人进来都会被迷翻,这片花田是有毒的。
我笑嘻嘻地跑出去,拉著小南瓜的手问:“什么事?”
他往屋子里瞟了眼,贼兮兮地说:“我又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有很多好玩的,你去不去?”
小南瓜是胖爷爷的孙子,比我大一岁,他知道的东西很多,常常告诉我一些山谷外好玩的事情。听他这样说,我当然跟了他走。
后山有个小山谷,是我和他的秘密地方。小南瓜有什么好东西都爱来这里和我分享。
躺在草地上,小南瓜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说:“从前,山谷里出了个最好的刺客……”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了。山谷里的高手很多,似乎人人都是高手,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一个最好的刺客。我好奇地问道:“比虹衣师父还好?”
小南瓜肯定地点点头,声音更低:“她的名字叫星魂……我听爷爷醉酒后说,那飞刀就是她的暗器。”
我马上想起一幅画面:一个身手卓绝的人,手一挥,银色小飞刀像流星一样划过天际。“太美了!”
“你用什么谢我?”小南瓜笑嘻嘻地討赏。
我想了想,拿了个香包送他,“佩带这个,不会被花田的花迷倒!”
回到竹屋,研药的时候,我终於忍不住好奇地问大爹爹:“大爹爹,你是谷主,咱们山谷中曾经有个最好的刺客叫星魂吗?她去了哪里?长得美不美?”
咚!大爹爹手中的药杵重重地落在石钵中。“谁告诉你的?!”
他厉声问道,平素温和的模样瞬间消失得乾乾净净。
我嚇坏了,口吃地回答:“小南瓜……无意中提……提到的。”
大爹爹盯著我,他的脸白得像纸一样,那眼神冷得像冰:“平安,这个人,以后不准再提她的名字。否则,你就不要喊我大爹爹!”
我连连点头。提她的名字大爹爹就不认我,我当然绝不再提。
可是这天晚上,小南瓜被胖爷爷用扫帚追著从山谷东头打到山谷西头,打得鬼哭狼嚎的。我这才知道,大爹爹对我已极是留情。
大爹爹当晚就出谷了,他说他去给一位过世的朋友上香。
我猜那位朋友会不会就是星魂?原来她死了,大爹爹才会不想听到她的名字吧。
大爹爹走了十天,我天天盼著他回来,我心里很后悔,生怕他再也不回来了。
这晚,我听到山谷西山崖上响了一晚上的笛声。大爹爹回来了,他没有回竹屋,却在西山崖上吹笛。那笛声把我的眼泪都吹出来了。
我不敢去西山崖上找大爹爹,望著西山坐了一整夜,我想等笛声停了,大爹爹就回家了。
第二天,是二爹爹红著眼睛背著大爹爹回来的。他月白色的袍子上全是血跡,我嚇得直哭,二爹爹恶狠狠地吼我:“他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忍心伤他的心?”
我傻了,跪在地上认错。
回魂爷爷也来了,给大爹爹把了脉说:“心病罢了。”
二爹爹很烦,连回魂爷爷也敢吼:“大哥他內功精湛,怎么会呕血?”
回魂爷爷只是嘆了口气,看了我一眼对大爹爹说:“平安还小。你不希望她平平安安地过吗?”
像是听见了他的话,大爹爹睁开了眼睛,对我笑了笑:“大爹爹无事,只是受了凉。平安別哭,大爹爹不会死的。”
我哇的一声哭了,扑在大爹爹身上直嚷:“你不要扔下平安不管。”
二爹爹狠狠地一跺脚,扭头就走,大爹爹唤住了他:“墨玉,你做的安神香给我送点儿来,我很喜欢。”
二爹爹脸色稍霽,“嗯”了声。没过多久,便拿了安神香来。
回魂师父牵著我出去,我隱隱听到二爹爹的哽咽声:“你也不能扔下我不管。”
这一刻,我觉得二爹爹和我一般年纪似的。
大爹爹的病慢慢好了。我很开心。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我几乎忘记了那个叫星魂的刺客。
十五岁那年,小南瓜十六岁。
生日那天,他穿了身簇新的墨绿袍子,显得很英俊、很精神。我从小都穿裙子,一时贪玩便缠著他给我买了一套。
换上浅紫色的袍子,像他一般綰了发,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比小南瓜还精神。我得意地对小南瓜说:“如何?好看吗?”
小南瓜呆呆地点头。
我得意至极,穿著这身男装想给大爹爹一个惊喜。
他和二爹爹正在说事,两人脸上都带著笑意。
“大爹爹,二爹爹!”我走进花田喊他们。
二爹爹看到我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指著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好歹地靠近,还转了个身学著小南瓜的姿势说:“本少爷就喜欢上树掏鸟,如何?”
啪!二爹爹给了我重重一掌,怒吼道:“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从小到大,他们都宠我,从来没有打过我。我抚著脸,眼泪直往外冲,委屈地看向大爹爹。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眼中的神情似迷离、似伤痛、似爱怜,我还来不及看出大爹爹眼神的意思,二爹爹已扯了我飞快地奔出花田,拉著我进了二婶的成衣铺子,隨便扔了套女装让我换上。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二爹爹面前,他突然伸手去了我的髮簪,让我的头髮披散下来,才鬆了口气。“平安,你十五岁了,该离开这里了。”
我嚇了一跳,扯住二爹爹哭叫起来:“平安犯了错,以后再也不穿男装了,二爹爹別赶我走。”
我在山谷里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叫我往哪里走?我捨不得大爹爹,也捨不得小南瓜,捨不得这里的一切,就连平时对我態度时好时坏的二爹爹我也捨不得。
二爹爹难过地看著我说:“平安,你不走,你大爹爹会再生病的。”
为什么?我坐在二婶铺子的门槛上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爹爹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平安,哭累了没?大爹爹背你回家。”
我擦乾眼泪可怜巴巴地望著他。
大爹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的声音虽然温和,可是他眼中却有著隱忍的痛,像是压抑著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我觉得自己像是被所有的人討厌。不过是穿了身男装,我做了什么事让他们这样?我猛地跳起来,拼命地往外跑。
大爹爹只喊了我一声:“你回来,平安!”
我希望他追我,可是他没有。我跑出很远回头看,大爹爹还站在二婶的铺子里,夜色中只有他的月白衫子在晃动。
我想起二爹爹的话,一咬牙衝出了山谷。
渴了喝山溪,饿了摘野果子吃。我在山里整整走了半个月才终於走出大山。
下山不久进了座小镇,我身上没有银子,看著往来的人流,我很后悔,回不回去呢?二爹爹要我离开,大爹爹没有来找我,小南瓜也没有。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孤单。
“小妹妹,你一个人吗?”
我抬头,眼前站了个笑眯眯的大婶。我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用白布包著的热馒头上。
“我一见你就喜欢,饿坏了吧大娘带你去圣京可好??”她递馒头给我吃。
我的確饿坏了,大口啃著馒头。我往身后瞧,没有山谷里的人,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他们都不要我了,去哪儿都一样,跟著这位大娘至少不会挨饿。我啃著馒头跟著她上了辆很漂亮的马车。
大娘一路上问我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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