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2/2)
石亭里陡然沉默下来,施諍言眼底的惊喜消失,帝梓元神情冷沉。
“无事,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当初救我的人也是像孙大夫这般告诉过我。”韩燁神色平和,望向施諍言的方向,“諍言,这次你总该放弃了。”
施諍言一愣,低低应了一声,可他总觉得太子这话不像是对他说的。
帝梓元朝孙院正摆了摆手,孙院正嘆了口气,行礼退了下去。
“诺云,带孤去梅林走走。”孙院正脚步声远去,韩燁起身。
帝梓元连忙走到他身边,手正好抬到韩燁手边,韩燁握住她的手臂,被她引著朝石亭外走。
“諍言,你军务繁忙,孤就不留你了。”
这两个人,一个平日里温温润润现在指使人起来隨性无边,一个桀驁不驯现在却服服帖帖半声不吭,倒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著远去的两人,被落下的施諍言一脸憋屈,嘆了口气。
梅林里,两人开始还一前一后,慢慢走著就成了並肩而行。
这些日子相处久了,两人便有了一些默契。
平日里都是韩燁在说,帝梓元听,今日也不例外。
“早几年的时候我受过一次伤,被北秦一位高人所救,他了半年时间把我救活,醒来后我的功力散尽,眼睛也看不见了。”
帝梓元扶著韩燁的手一顿,安静地听韩燁说下去。
“你大概也知道了,我原本是大靖的太子,从小在宫里长大,养尊处优惯了。起初醒来的时候有些日子我很难接受这样的自己,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毕竟人还活著,有些事总归会习惯,然后去接受,就像孙大夫说的,能保住性命就是大幸。”
功力散尽,不能视物,跳下悬崖时身中的三箭更是直入筋骨。
受了这么大的罪,你却只告诉我,你还活著就是幸事吗?
帝梓元眼底一片暗红,似在泣血。
“这几年我明白了一些道理,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必再介怀,世事岂能尽得圆满。诺云,你说对不对?”
帝梓元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韩燁停住脚步,轻轻开口:“回去吧,期已过,梅想必都凋落了。你的眼睛看得见,可以去看遍大靖的山河,陪著我在这里看枯树残叶,可惜了。”
韩燁说完,把扶著自己的手轻轻抬下,迴转身,慢而坚定地朝来处的路走去。
孑然一身,履履独行。
帝梓元看著他远去的身影,负手於身后,沉默地垂下了眼。
守在一旁的吉利许是听见了韩燁刚才说的话,行到她身旁小心翼翼问:“侯君,殿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再过三日,先帝的丧期就结束了,施元帅刚刚告诉奴才,说是殿下昨日已经让他安排出城的车马……”
“备马。”帝梓元神色冷沉,打断了他的话,“本王要去涪陵山。”
涪陵山顶,帝盛天正抱著一团佛经躺在院子里晒日头。
帝梓元说明来意的时候,她眼都没睁,只轻飘飘道了一声:“韩燁那小子让你知道他回来了?”
“姑祖母您早就知道了?”帝梓元倏地抬头,面上带了气愤之意。
“不比你早上几日,凶什么凶。”帝盛天把一本佛经扔到帝梓元头上,没好气道。
“姑祖母,他的內力被封印在体內,眼睛也看不见了,孙院正说他没办法治好。姑祖母,如果是净玄大师出关,他有没有办法治好韩燁的眼睛,平復他体內乱窜的內力?”
帝盛天沉默,嘆了口气,“三年前救韩燁的是净善。”
帝梓元神情讶异,“北秦国师,居然是他。”
帝盛天頷首,“梓元,论武力我和净玄都在净善之上,但论医术,云夏大陆上还没有人能强过净善。要救韩燁,除非是武力和医术都臻至顶峰,我和净玄有强横的內力,但不精通医理,亦无办法替韩燁疏通经脉,化解他当年受伤后阻於体內的內劲。若是妄动,反而会適得其反,让他性命受损。如今只有等到净善武至大宗师,才会有一线希望。”
武至大宗师?云夏数百年歷史,也不过才出了那么几位而已,谈何容易。
听见帝盛天的话,帝梓元眼底抱著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神情颓然。
“梓元,不要太执著了,韩燁他能活著回来,已经是上天厚德。”帝盛天难得看帝梓元这副样子,劝慰道。
“我知道,姑祖母,我不介意他如今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还活著……就好。”帝梓元垂下眼,唇角带了苦涩之意,“当年我年轻气盛,一心入京顛覆韩氏,逼得安寧远走西北,战亡在青南城,我虽不觉得我做错,可他父皇终究也是因为我才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他一身內力被毁,双眼不能视物也是当年为了在西北救下我。姑祖母,我这一生,欠他太多,他如今不愿意再见我,我竟连一句都不能留。”
“姑祖母,我和韩燁这一生,到底缘深缘浅?孰对孰错?”
她望向山下京城的方向,半白的长髮在风中被捲起,一双疲惫的眼里写满了苍凉。
“也许,我真的该放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