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为我所用（2/2）

赫连贞一在旁看著，诧异地发觉这个相貌猥琐、眼神阴狠的黑道匪首，心里竟也有他引以为傲、坚决捍卫的东西。

他心中一动，上前道：“你知道我怎么从鼠啮池里出来的吗？”

坑道鼠一颤，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不甘之色，暗哑著声音道：“你的力量太可怕了。你……你不是人。”

赫连道：“不，是你的土木之术有漏洞。在你发动机关的那一刻，我看到所有流沙都在向下旋转，但还有一处气是向上走的。”

坑道鼠血色的瞳孔开始收缩。

“那一处气息很微弱，像快烧到尽头的香烛，但我知道，只要我用足够的力量击中它，就能破解你的机关的罩门，整个池子里的势就会被逆转。”

坑道鼠面如土色，见鬼般盯著赫连：

“不可能……”他的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嘶声，“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猜的，那时我也別无选择。”赫连诚实地道，“其实应该问你，如果唐门绝技真能偷天换日，为什么会留下那一线生机？”

坑道鼠的脑海中，无数机括、齿轮、水道疯狂转动，那座他引以为傲的死亡陷阱，每一个细节都在眼前分毫毕现地重组。

那个为了加快流沙沉降速度，而对排水渠做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改动，那个不得已但不起眼的妥协，那个无限趋近於零的瑕疵……

眼前这个少年，居然能在生死一线间精准地捕捉到它，得以从一座必死的坟墓中毫髮无伤地走了出来。

赫连贞一平淡的话像一柄重锤，砸碎了坑道鼠挺直的脊樑，他眼神中刚燃起的光彩又渐渐熄灭。

“唐先生，本官理解你。”陈弘文不失时机地接口道，“土木之道永无止境，你若愿为我所用，大可继续精研技艺。汗血盐车，英雄气短，本官绝不容治下发生这样的事。我县衙工房正缺你这样的人才，你也不想唐门绝技因你之死而失传人间吧？”

坑道鼠冷笑道：“落到你们这些狗官手里，有死而已，想打我机关秘道的主意，你是痴心妄想。”

“你的本事没有人能偷了去，恰恰相反，为我所用能让你施展毕生艺业，大展宏图。本官不仅可免你过往之罪，让你堂堂正正做人，行走於白日之下，还可为你申领一份朝廷薪俸，名录官册。今后你就专职负责修葺城內建筑，整梳水道，整备军械。你的那些地下密道可改建为雁门城防工事。你为朝廷立功之后，我还能替你呈报户部，在雁门开设唐门外堂，你就是外堂家主，让唐门在河东开枝散叶，在你手上重放光芒！”

陈弘文的声音极富诱惑力，充满诚挚与温情，一席话如惊雷般在坑道鼠脑海中炸响。

赫连贞一在一旁听著也大感震撼。他第一次见识到，言语之利亦可杀人诛心，更甚於刀剑。

坑道鼠瞪大了眼睛，满脸狠戾之色渐消。这个唐门子弟隱姓埋名蛰伏於边地多年，仍时刻不忘重振家声，此刻见到黑暗中开启了一线光明，一时心潮激盪，不能自已。

陈弘文话声忽转阴沉：“当然，若你执迷不悟，本官亦无法可想。酷刑拷打你或许忍得，可你难道真愿意像一条野狗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牢里？世人有谁会记得你？唐门的宗谱上会有你的名字吗？本官言尽於此，人各有志，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转身拂袖而去。

黑暗中的那线光明眼看又要熄灭了，蛰伏已久的坑道鼠再也控制不住，眼中最后那一丝怀疑和挣扎终於淹没在狂热的渴望里，嘶声向陈弘文的背影吼道：“你回来，回来……”

走到门口的陈弘文嘴角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缓缓转身，不发一言，远远俯视著坑道鼠，目光中既充满怜悯，又透著无尽冷酷，还隱隱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讽。

区区一个七品知县，在这一刻全身竟似闪耀著无上威势与圣光，仿佛可主宰世间生灵，以万物为芻狗。

“罪人……唐社君，愿为……为大人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