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囚笼里的磨刀石(2/2)

“明远。”林秀芝打断了他。她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镇定。她走到沈砚之身边,轻轻握住他那冰冷的手,然后抬起头,看著丈夫的眼睛,问道:“你答应了?”

沈砚之看著自己的妻子,从她的眼神里,他读懂了更深层的东西——那不仅是担忧,更是一种战略性的审视。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林秀芝轻声追问。这个问题,不仅是问给丈夫,也是问给她自己,问给身处这间囚笼里的每一个人。

沈砚之缓缓地抽回手,走到窗边,看著外面那片依旧迷濛的雾。

“在上海,我只想復仇。”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只想把我儿子的名字,刻在仇人的墓碑上。但今天我才发现,安安的死,太轻了。”

他转过身,眼中那片死寂的冰海深处,燃起了一簇幽蓝色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一个孩子的死,在这场巨大的、荒谬的战爭里,轻得像一片羽毛,一阵风就能吹散,甚至不会在歷史上留下一丝痕跡。但是,如果这片羽毛,能压上那近千条、甚至未来成千上万条士兵的性命,压上整个国家的金融命脉……或许,就能变得比泰山还重。在这场全民族的抗战中会死很多很多人,我只是...只是不想他们死得没有意义,或者...或者死得有那么一些意义。”

他看著林秀芝,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救不了安安。但或许……我能让他的死,变得不那么……轻。”

林秀芝的心,被这番话狠狠地刺痛了。她知道,她的丈夫,正在用一种自我毁灭的方式,为他那无处安放的巨大悲痛,寻找一个出口。他要將自己变成一块磨刀石,一块为整个国家、也为自己復仇而磨礪的、冰冷而坚硬的石头。

她走上前,为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低声说:“我明白。但是,砚之,你要记住,戴笠是把刀,可刀,是会伤人的。飞鸟尽,良弓藏。你要小心,不要变成了那把被第一个丟掉的弓。”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方豪走了进来,手里拿著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他似乎没有看到房间里凝重的气氛,只是將文件袋递给了沈砚之。

“沈先生,这是戴老板让我转交给您的。”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不带感情,“您昨天提到的设备和原料清单,德国蔡司公司的显微镜和製版机,还有瑞士sicpa公司的特种油墨,局里已经通过香港的秘密渠道,加急订购了。这是详细的型號和参数,请您过目確认,如果没问题的话请在这里签字確认签收一下。另外,戴老板已经在歌乐山下,为您清空了一处最机密的实验室。”

这台由戴笠亲自操控的战爭机器,已经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恐怖的效率,开始运转了。

沈砚之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入手冰凉。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囚犯,而是这台机器上,最重要、也最危险的一个齿轮。而这个齿轮转动的第一声,就是为他儿子的亡魂,奏响的復仇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