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杀官记(1/2)

嘉靖二年的五月即將过去,但风浪还远远没到平息下去的时候,就连陆渊也开始越来越频繁地从周荣或是其他人嘴里得知些许朝堂上的消息,然后他再把这些消息匯总,逐一分析。

最后,陆渊总是能在关键时候说出一些让上官们眼前一亮的话。

陆渊一直在谋求快速晋升的机会,他知道这种机遇在当下虽然依旧很少,但绝非没有。

无论是朝堂还是地方上,陆渊都能看到一些山雨欲来的前兆,尤其是在杨知府亲口说了大明首辅杨廷和给皇太后和皇帝进諫的事情之后,陆渊就看出杨廷和为首的文官团体此刻明显占上风。

而且镇压皇帝的其实还不止杨廷和一人,连带著那位张太后在內,许多人觉得必定听从圣旨的宦官和地方军政衙门,其实都残留著大量先帝明武宗时期的余毒——没有人愿意放弃手里的权柄。

在即位半年之后,皇帝直接斥退了一批边將,打压太监;而后他又废置豹房、西厂等宦官掌权的衙门,在繁琐的案牘文书奏疏之中,可以窥见这位少年皇帝在一点点的夺回皇权。

而大礼议也正是他目前唯一能名正言顺做这些事情的理由——清流文官虽然在大礼议一事上和他意见相反,但杨廷和现在最大的作用就是帮皇帝轻易抹除掉那些不听话的宦官和武官勛贵。

除此之外,也有人私底下提议说如果当今皇帝实在是“不堪大用”,大明又不是没有其他旁系宗室了。

而皇帝对於同一个祖宗的亲戚暂时无计可施,就算杨廷和不愿意隨意更改他这个皇帝,其他清流文官也会下意识庇护那些宗室——但这一点和他们利用宗室反击宦官和皇帝並不衝突,只看哪个方法更有必要。

所以,这段时间內皇帝还在默默积蓄势力,明面上只能对清流不断示好和表明態度。

但陆渊这时候还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皇帝打算借这个机会故意让地方失控甚至於爆发叛乱,那他首先是要推卸责任,把锅全都推到文官身上,其次,皇帝要用自己的人去镇压这场叛乱。

最后皇帝才能坐收渔翁之利,重创清流。

咦,难不成要用我去平叛?

陆渊幻想了一下自己站在那位少年皇帝面前,听对方夸自己“朕之卫霍”,那场面还真让人有点小激动。

“陆百户,郡主今日想吃牛肉,能否烦请你出去买一些。”

“收到。”

陆渊在寧波会馆已经住了两天了。

平心而论,这种差事其实相当轻鬆,在官面上的说法,是这位郡主因为某些原因被暂时调送到了寧波会馆这边“养病”,属於是特殊情况。

在清流文官们的视角里,或许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坐实宦官勾结寧藩逆贼的罪证,先彻底打倒宦官这种可以被皇帝利用起来的势力,然后再慢慢消磨皇权。

而陆渊唯一能推断他们目的的办法,就是里头那位郡主身上打开缺口,让她主动再说出一些消息。

要不然陆渊就只能等著那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叛军”。

“伙计,有牛肉没有?”

公然在肉铺问牛肉,这种行为是对官府的挑衅,不过伙计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连忙笑道:

“陆百户来了,牛肉倒是有几斤去年醃过的,陆百户若是要,小人这就去取。”

“我要新鲜的牛肉。”

伙计陪著笑,低声道:“陆百户,现在没有病死的牛。”

“这个可以有。”

陆渊开口道:“九十两银子,给我找一头看得过眼的『病牛』,剩下的银子全是你的,我只要肉,其余的牛皮那些也全都给你。”

鄞县的主要职能並不完全是对外商贸,除此之外,鄞县本身有相当数目的耕田,农耕发达,而农户又几乎家家养猪,利用猪粪肥田,相应的,如果陆渊要买一头猪,倒是不用这么多钱。

不过,只要钱给到位,你想吃什么肉都可以有。

“小人这就去!”

陆渊只在西市逗留了半个时辰,肉铺的掌柜足足派了四个大汉帮他提肉,甚至还主动退了十两银子回来。

陆渊没有全带回去,让这些大汉分別用自己的名义往家里和府衙杨知府那边都送了一些,当他慢悠悠地回到寧波会馆的时候,才走到门口他就发觉了不对劲。

外头的守卫不见了,而这批守卫之中有一半人是他的手下,陆渊带了二十人跟隨自己出城迎接郡主,而后他又临时抽调了二十人,总共四十人负责把守寧波会馆內外。

到了会馆的主楼,刚进去,陆渊就看见里面围著一群人,同时先前那个说话带著南昌口音的小婢女正坐在地上哭,额头上有一块肿起来的包。

“陆百户来了!”

“怎么回事?”

陆渊出去还不到一个时辰,这儿就出了乱子,他还注意到自己的手下和那些锦衣卫有意无意形成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陆渊一巴掌拍在段坤的肩膀上,开口道:“都把刀收起来,跟我说怎么回事。”

段坤犹豫了一下,立刻快速道:

“方才有两个锦衣卫趁著老爷你出去和我们换防的时候,偷偷来了主楼想要劫走郡主,他们还打晕了一个婢女,已经摸到了郡主的闺房前,结果手脚不够利落,被我们的人发现了,当场追过来重伤了一个,另一个翻墙跑了。”

“胡说八道!”

锦衣卫的人群里,有人喊道:“分明是你们之中有人被逆贼买通了,打死了我们的人,现在反过来污衊我等!”

“就是他,跑掉的就是他!”

段坤和身边的几个卫所兵立刻喊起来,被他们指著的那名青年锦衣卫涨红了脸,喊道:

“贼喊抓贼!”

陆渊放下手里的油纸包裹,伸手在段坤的肩膀上擦了擦油腻,然后按在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

场面立刻一静。

“你们的钱千户去哪了?”

没人应答。

“钱千户既然不在,那么就应该由本官来做主解决事情。”

陆渊往前走了几步,人群在他面前自动让出一条道路,陆渊走到那名还在小声哭泣的婢女面前,蹲下身子,问道:“他们谁说的对?”

小婢女抽噎地抬起头,额头上那个红肿的包更加明显了,她抬起手,指了指锦衣卫那边。

陆渊微微侧首,开口道:

“锦衣卫听令,拿下此人。”

十几名穿著公服的锦衣卫面面相覷,无人动身。

那名被指认的锦衣卫冷笑道:

“你一个都指挥使司的百户敢指挥我们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张嘴就是调动和拿人,陆百户,你好大的官威啊。”

陆渊思索著当前的情况,自从郡主住在这儿已经是两天时间过去了,不管是谁在幕后当推手,都不可能真的是让郡主来养病的,要动手,肯定在这几天之內。

自己的手下里头,自然也有一些不稳定的因素,所以他们的话也未必能全信。

当然,不管是自己手下的卫所兵还是那些锦衣卫,只要他们之中真的有人在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带走了郡主,那这口保护不力的锅,可就栽在自己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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