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交子(1/2)

皇城南门外,昔日的荒芜官地,已成了一座沸反盈天的巨大工地。

尘土与吶喊声直衝云霄。

数百名工匠力夫赤裸著上身,古铜色的脊樑在烈日下蒸腾著汗汽,每一块肌肉都迸发著原始的力量。

夯土的號子声雄浑粗野,一锤一顿,仿佛在为新时代的降临敲响序曲。

巨木被撬动时发出沉闷的呻吟,满载石料的牛车压出深深的辙印。

整片工地,就是一头甦醒的洪荒巨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搭建著自己的骸骨。

陈默就站在这片喧囂的中央。

他未撑伞,任由那股混杂著汗臭、木屑与泥土的燥热气息將自己吞没。

脚下的新土鬆软而滚烫。

户部左右侍郎,刘振与王恪,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神情各异。

刘振的官袍下摆溅满了泥星,一张脸上写满了快要烧穿的焦灼,他数次张口,却又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王恪则半眯著眼,审视著那片初具轮廓的庞大夯土地基,眼神幽深,藏著一丝难以捉摸的冷意。

这里的每一次锤击,都像在砸碎旧世界的秩序。

砸碎他们这些旧官僚早已习惯的,那种腐朽、缓慢,却安稳得令人麻痹的平衡。

陈默的视线越过鼎沸的人群,落在远处一张巨大的建筑图纸上。

他脑中,那座名为【银行】的宏伟殿堂,正一砖一瓦,从虚无走向现实。

“陈大人,河南的帐……还是个死结。”

刘振终究是憋不住了,声音乾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三天了,整整三天!那笔救命钱,就跟鬼魅一样,凭空消失了!我们……”

他的话戛然而 stop。

陈默缓缓转身,平静地打断了他。

“钱,不在帐上。”

“钱,在路上。”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篤定。

陈默从袖中取出一张摺叠整齐的桑皮纸,信手展开。

那是一张纸。

却又绝非寻常的纸。

纸质坚韧,迎光而视,能看到內里嵌著无数根极细的彩色丝线,在光线下闪烁著微芒。

纸张正中,一枚盘龙大印以复杂的朱红印泥盖下,纹路繁复,根本无从仿造。

印章之下,是四个铁画银鉤的墨字。

大炎宝钞。

旁边,一行娟秀小字清晰可见:壹佰圆整。

“这……是何物?”

王恪的眼瞳在一瞬间拧成了针尖。

“钱。”

陈默只吐出一个字。

“一张纸?”王恪的声音陡然拔高,语调里是抑制不住的荒唐与讥讽,“陈大人,你莫不是疯了?拿一张纸当钱?!”

陈默懒得与他爭辩。

他只是看向刘振,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从京城押运十万两白银去河南,不眠不休,马匹跑死无论,需要几天?”

刘振想也不想便答:“沿途驛站接力,最快也要七日!况且……百人以上的押运队,目標太大,简直就是竖在旷野里的靶子,沿途的山匪水寇闻著味就来了……”

“那押运这个呢?”

陈默两指捏著那张轻飘飘的纸,在空中晃了晃。

刘振呆住了。

王恪脸上的讥讽也僵住了。

是啊。

押运一箱子这样的“纸”,和押运一箱子能压断车轴、能引来无数豺狼窥伺的白银,其中的差別,不可以道里计!

“可……可是,陈大人!”刘振的理智回笼,急得直跺脚,“百姓不认!商家更不认!拿著这张纸,连一粒米都换不来,它就是一张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

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

“所以,需要这个。”

陈默的目光,穿过喧囂的工地,望向了远处那座沉默而威严的皇宫。

一个时辰后。

乾清宫。

皇帝的指尖,正捻著那张轻薄的“大炎宝钞”。

纸张独特的韧性与印章凹凸的触感,清晰地从指腹传来。

他面前的御案上,摊著另一份陈默连夜写就的《宝钞发行条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