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剔银灯(15)(2/2)

“是急病,上半夜突然发作,王爷闻讯马上就赶来了,太医说病势危重,能不能够见起色就是这几天的事。二位都知道,多年来王爷对段娘娘可谓是宠萃一身,就是头先略冷落了些,到底旧情仍在,不免多加垂怜。这几天,王爷说要寸步不离地陪著娘娘,国事是暂无心理会了,一切政务就交予二位,非遇有至危至急的大事,不用再当面请示,请二位协商著全权处置。那么,这些天就辛苦二位大人了。”

生死难捨自乃人之常情,祝一庆和孟仲先没有起一点疑心,皆郑重应承:“遵王爷的諭,卑职必刻刻用心。”“请王爷不必太过忧心,娘娘吉人神佑,必能安然无事。”

周敦这头消除了前朝的隱忧,又向就居里里外外诸人三令五申,对外面只准说太医留守是给段娘娘医病。一番安排完毕,才又进得臥房来。

只见外头套间的炕上,鶯枝和琴盟一起蜷身睡著,段娘娘一人守在里头的病榻旁。听到他进房,向这边望过来,“公公回来了。”

周敦也走去床边探头瞧了瞧,目光转回到青田的面上,长嘆了一声,“娘娘歇著去吧,奴才看著王爷。”

青田鬢髮蓬乱,散散地垂在两颊,阴影中的脸容更显得瘦怯,“公公忙了一整夜了,你去睡吧,这里有我。”

“坐更之事哪能劳动娘娘?娘娘快去歇著,有事儿奴才叫您就是。”周敦说著就来动手搀扶。怎知青田一把挡开了他的手,霎时间容色已变,一颗接一颗的泪珠涔涔滚落。

“公公,王爷这副样子全是我害的!他生日当天,我竟咒他横死,方才也是我,是我故意对他说了好些个刻毒无比的话,他是被我给气倒的。我不知道他身子不好,我真的不知道……”青田拿手蒙住了脸,自十指的缝隙间不断地迸出声声撕心裂肺的呜咽。

但只短短的片刻后她就收住了饮泣,把两颊的余泪一蹭,深吸了一口气,“这几天我来伺候王爷,王爷若好了,是大家的造化,若不好,我也是不能活了。”语气中的平静淡定像是在诉说一件再家常不过的琐事。隨后她就拧回身,继续枯守在这一张寂寂的床边。

周敦无语地望一望,就退去到床脚,盘腿坐下,把头斜靠住床帮。耳朵里听见了罡风四起,从窗外,一直吹进人心里。

11.

接下来几日,两位太医尽展平生所学,开方调治。齐奢却只是昏昏沉沉,偶然睁开眼,目光从眼前的人与物上不著力地滑过,又闭起;那样子就像是个睏倦已极之人,除了睡眠,深不见底的睡眠之外,什么都不需要。

而青田则正好相反,仿佛在这世上她最不需要的就是睡眠。她成日成夜地睁著眼,替齐奢餵药、餵饭、擦脸、按摩、翻身、剃鬚……或仅仅是一眨不眨地守著他。吃饭的时间,她也就在床边草草地拨两筷子白饭、喝一口参汤,几乎是粒米不进、滴水不沾。不管谁劝她好好地歇一歇,她一概不应声,最多转过两只黑洞洞的大眼睛,眼神直接看到人背后去,“哪儿歇不一样?我就在这儿。”抱臂在病床边趴一会儿,隨病人最微小的一个动作或稍重一些的呼吸即时惊醒。

第三天的凌晨,青田忽一下从迷迷濛蒙中坐直,把上身倾进床里去,“三爷,三爷你怎么了?三爷!”

周敦也立即从床尾惊跳起,展眼一张,见齐奢依旧人事不知,头却在枕上使劲地向后仰去,嘴大张,喉咙里发出极滯重的吁吁的喘声,浑身抽动。周敦一看,由不得心惊胆战,“爷,爷您这是怎么了?太医!太医!”

晚上轮值的是方太医,就在外间待命,一听到呼叫就推门赶入。见到这景象也是大为惊骇,忙跪去地下,扯住了齐奢的一手切起脉来。

“王爷的脉象,关脉尚有后力,但是寸脉尺脉不实——”

“这关口你吊什么医书!”周敦大怒,连连地跌脚,“只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