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剔银灯(11)(2/2)

小赵更是將腰杆弓得虾子一般,“段娘娘就在楼上,王嬪请吧。”

上了楼,又驀地手一隔,把跟著桃儿的一群婢子拦下,低声向桃儿道:“王嬪见谅,段娘娘一会子要向王嬪亲口认罪,有下人在面子上不好看,可否请王嬪让几位姐姐留在外头?再说,那两件珍宝也不好轻易示於旁人的。”

桃儿急著要看金刚钻项链,便只嘟囔一句:“这阵子倒知道怕丑了。”就向眾婢摇摇手,自己跨进了屋门。

小赵隨之在后,不声不响地推上了门锁。

这主屋甚大,穿过一座抱厦,又向里拐过一道小廊,才来到一间静室內。室中仅有一窗,窗外有一片柏林遮列如屏,儘管在白日间光线也暗沉沉的,只有窗框上各色宝石镶嵌的工细山水人物一闪一闪,如瑶楹玉栋。

小赵的神情也有阴暗的闪熠,神秘莫测,“段娘娘马上就到,在这之前,小人先有宝物奉上,拋砖引玉。王嬪您瞧——”

桃儿举目望去,见屋角摆有一口方方正正的大箱,洋漆描金,极普通的样式。小赵几步走过去揭开箱盖,箱內是白绸衬底的格子,摆放著数件珊瑚头面,虽贵重,倒也寻常,桃儿不由得大感失望。正当此际,忽看小赵伸手下去在箱壁上抠了两抠,竟把整个格子全部抬出,原来箱底还有一层隔板,板子是乌黑的金属,敲击作响。小赵接著自腰间摸出一串钥匙,挑出一把插去到大箱侧面的哪里一转,“叮鐺”一声后,隔板上立即有两块簧片缩起,凭空出现了不大的一对圆孔,孔內有宝光散射,晕冷如月。

“王嬪请看,这也是一件外洋宝物,我宝气轩在京中两间分號,加上这一间总號,零零总总上千件头面首饰,最值钱的就是这一件。之前被盗过一次,后来好容易寻回,请西方的匠人按照他们的法儿做成了这个防盗箱。这箱子是精铁所铸,箱底和地板钉在一起,无法搬动,箱中有隔层,隔层上平时放置些普通珠宝,掩人耳目。去了隔层,就露出这块钢板来,钢板下有一个横档儿连著铜锁门,拿钥匙打开锁,就会分出这两个圆孔来,孔眼甚小,每孔单容一手,然后还要再將这锁门下头的铁舌扳起,否则一旦贸然伸手,或以挠鉤进去掏摸就会触发箱底的机括,摇铃大振把看守引来。如此步步为营,叫那些江洋匪盗们就算忙活了半天也是一场空,故此这防盗箱有个美名儿叫『海底捞月』,这心思甚是机巧,说出来博王嬪一哂。平日间拿取这件珍宝都是由小人亲自动手,今日既然王嬪在此,就请王嬪亲劳玉手,才知这里头是怎样一件举世无二之珍。”

桃儿单看这机关之繁复已被吊起了胃口,又被小赵天乱坠地一说,愈发心痒难搔。仪態也顾不得,就將一条五色锦裙一撩跪去到大箱边,先把右手往隔板的孔中摸进去,没摸到什么,就把左手套入了另一只孔中。

此际,乍然又“叮鐺”一响,桃儿隨之惊呼出声。但见小赵迅速把钥匙反拧了一圈,两孔內的簧片一齐弹出,竟把桃儿的两腕紧紧钳进箱內的隔板,进不能退不得。桃儿情知不妙,大喊了起来:“你、你快给我打开!你玩什么样?来人!来人吶!”

小赵拔出了钥匙,掸衣而起,“王嬪小主,您的人都被请去后厅看戏了,大锣大鼓的,什么也听不见,您白白叫破了这幅好嗓子。”

桃儿使劲把手往出拔,却反被越箍越紧。她伏腰跪在那儿,气喘吁吁,“你、你打算干什么?”

小赵一扫之前的殷勤备至,把头高高地昂起,又鄙薄、又阴狠地乾笑了两声,“我生於农家,早年以学徒之身寄人篱下,受尽冷眼,只有我內人不欺少年穷。婚后与我夫唱妇隨,琴瑟和谐,原该享福寿到百年,谁想天不从愿,竟与我相隔幽冥。我恨不能散尽了手中的万贯钱財,只求金碟樽俎、香银烛,体体面面地发送她,就连段娘娘也出面料理、事必躬亲,偏你这小母狗跑来在灵堂之內淫词秽语!我內人一生宽裕温良、克全妇道,岂能叫你白白誹谤了去?今日这份大礼,就是我代亡妻段暮云送给您的,敬请王嬪笑纳。”

小赵言毕,將两手一拂,即退出了屋外。

桃儿的两臂被困在箱中,两膝著地,后拧著脖颈高声嘶叫著:“你到哪儿去?你给我回来!你这混蛋想干什么?你给我回来!来人!来人!来——”

“来人在此,悉听吩咐。”

桃儿听见这个声音,便將自己的声音猛一下收起,她朝后撇过了眼珠,无比水嫩的两颊仿佛在一霎间被抽乾,“段青田?”

不知从哪里,也许只是自一室的阴暗中,青田一步步走出。她两鬢虚笼笼的,乌髮在脑后綰做平髻,横贯一支玉龙簪,垂一弯缠丝碎水晶滴珠,蚕白色立领长褙,戧银线云褶缎裙,清肃端穆。她的眼神透冷透冷的,人却微笑著,只不过这抹吊在她唇角的笑,仿佛是母狼嘴里叼著的一只带血的白貂。

桃儿的脸开始发红、发胀,她又挣扎了两下,“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主使的!你这老女人疯了!这是什么野窑子的下三滥手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