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碎金盏(17)(2/2)

“哎呦厉老板,”戏提调把双手在脸前凭空地摆动起来,“可別怪我没提前告诉您,您想谁的帐都行,只千万千万別打这位的主意,问都甭问!座儿还等著呢,您快下去把戏唱完吧。”

华乐楼的戏又一波三折地唱了起来,楼外的车马早已轔轔去远。暮云同青田挤进了一辆车,五官也挤在一处抱怨著:“出来听场戏,也无端端地惹出事故,真倒霉。”过后却又“嗤”一声笑出来,“姑娘,我瞧那俊小生对你颇有意思,一见你眼都直了,傻头傻脑的,还一个劲儿问你住在哪儿呢。”

青田以衣袖轻掩著腮边,一袖风月无痕。“別开玩笑了,我这般年纪,差不多都能给人家当娘了。噯对了,忘了跟你说,我后儿就要陪王爷去怀柔的静寄庄,这一去又是三两个月,再回京怕得过了中秋了,到时候再来瞧你。你可一定凡事仔细,好好保养身子。”

暮云顿时瞪大了两眼,“怎么,今年避暑王爷还是不曾带同王府中的妃嬪,而只和姑娘你一人同去?”

青田无声地苦笑,“他现今如此冷落我,我也以为今年不会理睬我了,谁知前几日却特特地叫人告诉我收拾东西。”

“我就说嘛!”暮云眉眼笑了起来,“好好的,王爷怎么会说变就变呢?可能就是这一段政务繁杂,所以对姑娘浮躁了些。就连我家掌柜的有时回来还衝我使性呢,甭说掌国之人了。姑娘这次陪著王爷去乡间消暑,没那么多杂人杂事,相对说说笑笑的,用不了几日就恩爱如初了。”

青田还是那么样一笑,笑容似一滴落在旱地上的水,转瞬间乾涸。她转眼望向车窗,窗帘上绣满了大簇的君子兰,隨车身的顛簸,渐渐变作了远山含烟的样。

车外,已是碧瓦琉璃、映天耀日的静寄庄。

12.

静寄庄位於北京东北的怀柔,占地百余亩,沿九渡河而建,殿堂苑景无一不巧夺天工。近几年人心居安,朝局稳定,摄政王方有閒情在此消夏,儘管如此,整个朝廷机枢均要同行,名为“別业”,实已成“陪都”。隨行的官员依职级高低入住各处的楼馆阁台,齐奢的住所设於山庄中的一座三卷殿[7]——“正凝堂”,东西另闢两院,各绕游廊与正殿相通。寢殿在西院的“清淑斋”內,殿上檐步五举,飞椽三五举,柱高一丈,平出檐三尺,再加拽架,正將日晒遮蔽於外,殿后又有一片名为“镜溯”的大湖,湖水被机括风叶送至殿顶,下落为细水帘。故尔无论外头的天气怎样炎热,清淑斋內都是清凉世界、人间瑶岛。

就在这座连酷暑中都一片冰冷的离宫內,青田感受到了齐奢对她变本加厉的冷遇。她独自熬过了整整三天,齐奢才露面。问他,他一脸的厌烦,“打猎去了,住在猎馆。你现在怎么这么囉嗦,难不成到这里还想挟制我?”

青田不愿意才一见面就爭吵,忙摇了摇手,“我不过白问上一句,也值得你跳脚?”

“是我跳脚,还是你凭白惹事?”

“我躲事都不及,哪里还敢惹事?我不过是说,你既然嫌我,就不要带我来,既带了我来,又把我丟在这儿三天不理四天不问的,你也不痛快,我也不痛快,却是为了什么呢?”

“据你说,带你来倒成我不对了?”

青田见齐奢又发起狠来,於是避开舌锋,只把手上的指甲一根根抚著,“你没有不对,我想,一定是我不对。只是三爷,我实在不懂我不对在哪儿,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总是不能如你的意。我该怎样才对,能不能麻烦你替我指出来?设若你也说不出什么,那想来便不过就是老春无剩、日久恩渐疏,我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说到此节,心头的伤感再也无从按捺,化作了点点泪滴,一滴滴垂落。

怎知齐奢立即烦躁异常,一手遥遥地向她指住,“你少来这一套,休想拿哭闹威胁我!”

青田一怔,就只这一怔的功夫间,泪水更是潸潸不断,连带她的声音都哽住了:“三爷,你这么说不屈心吗?这几个月你只一味地作践我,我也只一味地忍气吞声,你竟反说我威胁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