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醉太平(12)(2/2)
青田把手放来他的颊边擦两下,手指上的双色碧璽甲套如几道雨后轻虹,“瞧你,这样辛苦,笑都有气无力。噯,我今儿学了个笑话,讲给你听?”
待他又语默一笑,她便清清爽爽地开口道:“说是一个村子里有一家大户,富甲一方,大户只一个独生儿子,生的是丰神迥別、文才武功,到了娶亲的年纪,媒婆几乎要踏破门槛。说来也怪,这公子放著那些家世才貌样样出眾的千金小姐不要,偏挑中了家里厨房的一个烧火丫头。这丫头就是村里头贫家的女儿,姿色也平平,並无过人之处,可公子就是一心认定了她,下了极厚的聘,非要討来做媳妇。大户没奈何,也只能隨了儿子。新婚之夜这天,洞房之后,新人夫妇睡去,睡到半夜新娘突然惊醒。公子问她为何,新娘说做了个怪梦,梦见一条生疮的癩皮狗饿得朝她呜呜叫,她心生怜悯,就丟了它一个馒头,谁知那狗就跟上了她,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最后居然跟进了新房里,还要和她一起上床。她一嚇,就醒了。听到这里,公子嘆了一口气说:『我打小就做一个梦,梦见自己上辈子是一条癩皮狗,饿得快死了,结果有个女人给了我一只馒头。那天我偶然里瞥见你,一眼就认了出来,你就是我梦中之人。』”
听到后一半,齐奢已仰首大笑不止,“如此说来,你这梦中人,上辈子也必定给过我这癩皮狗好大一只馒头。”
“岂止,”青田眯细了两眼带笑斜睞,“依著爷这样待我,指不定是两个大包子,还是羊肉馅的。”
齐奢知青田是有意逗他开怀,欢悦地笑著,也抬手在她脸上拍一拍,“坏东西。”
一时饭毕,二人移坐於天泉舍。齐奢伏案批阅公折,青田陪伴一侧,新烹著一瓢古井水。水渐渐地腾起了泡沫,有微微的沸声。此时,不妨齐奢突然置笔道:“明儿我就不回来了,过年这一段都会待在王府,大概得到十五。”
青田愣了一愣,垂下眼,见水已涌泉连珠、嗤嗤冒烟。她在迷濛的烟水里抬起眼,向他展顏微笑,“应该的,你这几个月都耽搁在这里,闔家团圆之日原当回去的。”
齐奢有一阵没说话,而后他把两手握住了大椅的扶手反反覆覆地摩挲著,不知凝视著哪里说:“这才是家。”
青田不曾答言,她將滚好的水注入杯中,尖著嘴吹开了澶然的茶香,含笑捧予他。
香气未在齐奢的手间散尽,鎏金飞的熏笼边,青田就已捂住了小腹,面色煞白。他忙叫人去取和胃丸,一壁把她温在怀里,焦色盈眉,“好一时不见你犯了,怎么好好的又疼起来?”
她强自笑一笑:“怪我自个贪嘴,今儿吃杏脯吃多了,才又陪你吃了些东西,想是一时积住了,不打紧,吃一丸药就好。”
到这一天睡时,青田已然止痛,两人也依然在被中亲密地相拥。但毫无情由地,谁也不再有亲热的欲望。
睡到夜半,齐奢被一阵细碎的哭声惊醒。他哑著声唤青田,唤了好几声才明白她是魘在梦中。连在她背上拍几拍,拍醒来,她仍旧是咿呀幽泣。他问了又问,急出一后背的汗,“真是急惊风撞上你这慢郎中,到底怎么了哭成这样,你给句话成不成?”
青田声哽气堵,两手紧紧地拽著他寢衣的两胁,“我、我才梦见又被你送回了槐胡同,妈妈逼著我接客,说你別等了,三爷不要你了。那梦好长、好真……”
亦不知有没有听清她含混的泪音,齐奢只沉涩一嘆:“你瞧你,我一说要走,你就又是胃痛、又是噩梦,叫我怎么放心?”
怀间有索索的衣响,她拉起他袖裾蒙住了自己的脸,“又不是做生意的时候留客,万般矫情。与你走不走不相干的,不过是白天和照说起了以前的事儿,夜有所梦也是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