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迎仙客(1)(2/2)

“就像落水一样,就那么打。”青田结了线,拿牙咬断了线头。

过了两天,青田午后起床,一开门就瞧见对头的屋子里照两手狂舞地转著圈,时不时还蹬一脚,几欲在空中击起丈高的水,噼噼啪啪,全落在周围的对霞、蝶仙和凤琴身上。丫鬟们全缩在门外,几个老妈子张著手乱拦,“行啦,好啦,哎呀这是干什么?姑娘们不要打啦,不要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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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只管死死地抿著嘴,四肢不停地大起大落,扇在谁肩上、挖在谁腮上、踹在谁腿上、抓过谁的发。过不了一会儿,另外三女已狼狈如落水狗,浑嚷浑叫:“抓住她,赶紧抓住她!”

有个娘姨从后面拦腰抱住了照,照一回身就拿指甲抠住那娘姨的脸生把她搡开,再撞过几步,一把揪住比自己胖大出一圈的对霞,“唰”地撕开她的斜襟比甲,手往她裸露出的颈上一扯,扯下了一条雪石坠子的细金链,捏在手內呼哧呼哧喘。

对霞蓬头散发,捂住了胸口痛骂:“小娼妇,你今儿是发什么失心疯?不就借借吗,又不是不还你?呸!蝶仙、凤琴,咱们走,不跟这小疯婆子一处!”蝶仙也骂骂咧咧的,一手挽头髮,一手挽对霞,相扶相將。凤琴被挠得满脸道子,哭得呜呜的,提裙抹泪地跟在后头。

照还不肯罢休,“噔噔噔”地衝去到门外,朝她们的背影大喊:“『不问自取,是为贼也』。你们再偷拿我的首饰,我、我、我就——他妈的!”憋了老半天,忽昂然地骂出一句来。这三个字犹如三日入厨下的新嫁娘,生疏、胆怯,而跃跃欲试。

她挥臂挡开了上前拉扯的小婢,一回眸,却张见斜立在东厢门外的青田。照將攥著金项链的手在猫似的脸上蹭两蹭,蹭开了眼前的碎发,正对著青田,露出了一排白白细细的牙。

这是她被卖到怀雅堂以来,头一个衷心开怀的笑。青田遥覷著照,也向她笑了笑,回身入內。

照秉性聪颖,在段二姐的一手调教下,越来越適应怀雅堂的生活。她学会了对付男人,也学会了对付女人,学会了熬夜、吃酒、点菸、泡茶、搳拳、抢红、打双陆、抹雀儿牌……也能唱上几支小曲、一两齣折子戏。她本是鼓瑟高手,学起琵琶来自是上手极快。青田见照天分出眾,便从自己收藏的各样名琴里拣一把最珍贵的八宝凤尾琴相赠。照爱不释手,除了吃睡就抱在手內练,看得段二姐嘖嘖称讚,免不了又揪过蝶仙几个臭骂上一通:“瞧瞧人家,再瞧瞧你们,姿色不如人也就算了,有人家一半用功,也不至於十天半个月的没人给摆上一台酒。”

照是实打实的“躥红”,常常一晚上就要应付好几场酒局,有时把新曲现学现卖,唱出来曲也跑、词也错,听得人皱起眉,她自个也涨红了两腮,吐一吐粉嫩的舌尖。立时,男人们就著迷地笑著,完全原谅了她。照所有的魅力全在於这一份生淳,如一带清流,令人想伏饮、想濯足,或,掏出裤襠里的东西来朝里头尿一泡。除去五大少与康广道,还有好些人垂涎这髫龄少女,爭先恐后地大撒金银,段二姐也终於放出了口风“卖清倌”——为清倌人破处。而自从那一天她当面痛斥过乔运则之后,也已命青田广纳客人,像开盘子、做头等应对,一概生人不拒。这下可好,一票早有意结交青田的客几乎要踏破门槛,彻夜往来不息。

表面上,怀雅堂恢復了往日的热闹。后院走马楼的东西两厢,青田与照各自是访客盈门,一如当初青田与惜珠双姝称霸时的光景。但青田心里头清楚,一切均已改变。照是確確实实地蒸蒸日上,而她自己则不过是迴光返照、强弩之末。青田唯一不清楚的只是,还能再撑多久。她现如今早懒得经营昔年的柔媚之术,对每一位客人都冷声冷气,更何况每一次出局,在座的倌人们总有新面孔,十三、十四,至多十五岁。十九岁的蝶仙和对霞已每况愈下,双十年华的她之所以牌不倒,靠的无非是前一段与摄政王的緋闻,以及一顶“魁”的桂冠。然而自七月初遇刺,摄政王早就已绝跡不至,八月初,槐胡同又传开了新说法,雨楼的鲍六娘与怀雅堂的照——一位刚破身的浑倌人、一位待价而沽的清倌人——被並称为“双小魁”。而“小”,自然是因为有谁“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