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衣縞素,朕请阎罗(1/2)

天光,穿透云翳,为太和殿的琉璃瓦镀上一层淡漠的金色。

殿內,百官序列井然,却死寂如坟。

盘旋的龙涎香,似乎再也压不住另一种味道。

那是一种从內阁首辅顾秉谦身上,无声弥散开来,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怨毒与……死气。

龙椅冰冷,一如往昔。

但坐在上面的何岁,感觉已截然不同。

龙气涤盪,让他从一具行尸走肉,真正变回了一个能清晰品味殿下每一道目光的,活生生的君王。

那些目光里,有恐惧,有惊疑,有审视。

更多的,是藏在眼底深处,如同在罗马斗兽场中,等待血腥开幕的兴奋与期待。

他们在等。

等著看一场女儿被废的內阁首辅,与一个初露獠牙的年轻天子之间,不死不休的搏杀。

何岁心中冷笑。

看戏?

朕今天,就让你们所有人,都变成戏中人。

“陛下驾到——”

隨著內侍尖细的唱喏,百官垂首。

一阵压抑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骚动,在队列末端无声地蔓延。

因为那道万眾瞩目的身影,出现了。

內阁首辅,顾秉谦。

他竟穿了一身完整的、刺眼的重孝縞素,头戴孝巾,在满朝朱紫蟒袍之中,如同一具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行尸,突兀得让人心胆俱裂。

他面容蜡黄,双眼深陷,步履沉重。

那不是一夜苍老的憔悴,而是一种活人身上,绝不该出现的阴森与死寂。

废后,只是打入冷宫。

她还活著。

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却已经为她披麻戴孝!

这是在咒自己的女儿死!

更是用天下间最恶毒,最决绝的方式,向龙椅上的天子无声地宣告——

你我之间,唯有生死!

满朝文武,包括顾氏最亲信的党羽,此刻都看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疯了!

首辅大人,彻底疯了!

何岁端坐於龙椅之上,瞳孔微微一缩。

他不是被嚇到,而是被这条老狗的狠辣与决绝,给“惊喜”到了。

有意思。

为了给朕一个下马威,连亲生女儿的性命和身后名,都可以当做武器来用。

顾秉谦,你比朕想像的,还要畜生。

演。

接著演。

朕倒要看看,你这齣“活人出殯”的大戏,究竟想唱给谁听。

顾秉谦步履蹣跚地走到大殿中央,无视了所有惊骇的目光,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他没有哭诉,没有喊冤。

他只是用一种沙哑到极致,仿佛枯骨摩擦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臣……为我那『屈死』冷宫的女儿,叩见陛下!”

一句话,直接將“废后”偷换概念,定义为了“赐死”!

何岁面无表情,声音听不出喜怒。

“首辅平身。”

“谢陛下。”

顾秉谦颤巍巍地站起,却不归列。

他缓缓环视一周,那双死灰色的眸子扫过文武百官,最后,如两枚毒针,死死钉在何岁的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將胸腔里最后一点活气都吐出来。

他没有再提什么国事,而是用一种近乎炫耀的、傲慢到极点的语气,將自己的杀招,全盘托出。

“陛下,您或许以为,废了皇后,廷杖了朝臣,您就贏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弧度,声音不大,却让整座太和殿的温度,都骤然降至冰点。

“但您可知,就在此刻,宫门之外,已有三位致仕阁老,七位国子监大儒,以及数十名太学士子,跪於登闻鼓前,整装待发。”

轰——!

此言一出,殿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顾秉谦仿佛很享受这种效果,声音里的恶意更浓了。

“他们手中,捧著先师孔圣的牌位。”

“只等老臣这里,一个眼神。”

“届时,鼓声將响彻京城,『陛下无道,枉杀忠良,逼死国母』的罪名,將传遍天下士林!”

他向前一步,死死盯著何岁,一字一句,如同在宣读一份早已写好的判词。

“陛下,您猜,当那些为大玥守了一辈子规矩的老骨头,將他们的头颅,撞向孔圣牌位之时……”

“天下人,是信您这个初露獠牙的『暴君』,还是信他们用生命写下的『血諫』?”

“老臣,今日,就是来请陛下一同去承天门,看一齣好戏!”

整个朝堂,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顾秉谦这种自残式的、掀桌子的疯狂给震慑住了。

这不是权谋。

这是用整个文官集团的“法统”和“道统”,发动的一场政治自杀式袭击!

他要把皇帝,连同整个朝廷的根基,都一起绑上炸弹!

即便连何岁,也在此暗暗点头。

【不错的阳谋,厉害的老畜生,不愧是內阁首辅。】

【你这一招要杀的何止是我何岁一个人,你这一招的效果是要断掉我大玥老何家江山的所有气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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