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定要找到他(1/2)

那不再是时间,那是一柄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剑,正在一寸一寸地落下。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震慑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脚底直衝天灵盖。

他们不是没想过后果,但他们想的,最多是仕途受挫,是丟掉乌纱帽。

可祁同伟描述的,是一场政治清洗。

在这场风暴里,没有人能倖免。

不管你有没有问题,只要被卷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官场上,被审查本身,就是一种政治生命的死亡宣判。

高育良静静地听著,脸上波澜不惊。

他对著电话,用平稳的语气说道:“亮平,你都听到了吧?这就是规定。”

电话那头,侯亮平沉默了。

许久,才传来他有些乾涩的声音:“我明白了,老师。您多保重。”

高育良掛断了电话,將手机放回口袋。

他再次转向那幅地图,目光却不再停留在京海,而是缓缓地,扫过整个汉东省的版图。

这片疆域之上,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手机听筒里传来最后一声短促的忙音,侯亮平將手机从耳边拿开,屏幕的光映在他凝重的脸上。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將他和钟小爱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地板上,像两个纠缠不清的谜团。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原地。

刚才电话里,高育良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可那平稳之下,是祁同伟赤裸裸的警告,字字句句都剜在人最敏感的神经上。

钟小爱一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著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发问,只是看著他。

她的目光有一种穿透力,能越过他紧绷的面部肌肉,直接看到他內心翻涌的风暴。

终於,侯亮平动了。

他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身体向后陷进柔软的靠垫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抬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动作里透著无法排遣的烦躁。

“刚才祁同伟在省委指挥中心,当著所有人的面下了最后通牒。”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他说,二十四小时內,要是还找不到那个……沙瑞金书记的下落,汉东就要启动平叛机制。”

“平叛机制?”

钟小爱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个词,对於他们这种在纪律系统內工作的人来说,分量太重了。

它意味著常规程序的彻底失效,意味著局势已经失控到需要用最极端的手段来拨乱反正。

侯亮平点了点头,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虚空的一点:“对,平叛。军方介入,全面封锁,所有处级以上干部,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列为嫌疑人,隔离审查。”

他说完,客厅里陷入了更加深沉的死寂。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连风声都没有。

这种寂静,比任何喧囂都更让人心悸。

“果然。”

钟小爱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茶几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嗒”,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她看向侯亮平,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这不出我的判断。”

“我没想到会用『平叛』这么激烈的词,但我猜到,这件事拖下去,一定会演变成一场自上而下的政治清洗。”

钟小爱抱起双臂,身体微微后仰,让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但紧绷的肩膀线条却暴露了她的內心並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她继续分析道:“你想想,空降的一把手,人还没到省委大院正式露面,就在你们汉东的地界上失踪了。这件事往小了说,是地方治安的重大疏漏;往大了说,是对权威的公然挑衅。”

“怎么可能容忍?不下猛药,不把整个汉东翻个底朝天,这事儿过不去。”

侯亮平烦躁地耙了耙头髮,他懂这些道理,可他还是想不通最根本的那个问题。

“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那可是省委书记!活生生的省委书记!谁敢动他?谁能动他?绑架?袭击?这是疯了吗?!”

他站起身,在不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

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是赵立春的人?还是汉东本土的什么势力?他们想干什么?逼宫?示威?这简直是自取灭亡!他们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侯亮平的语速越来越快,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拋,却得不到任何迴响。

钟小爱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亮平,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动手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动的是谁?”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侯亮平的脚步瞬间停滯。

他愣在原地,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脑子里那团乱麻似乎被这股寒意冻结,然后慢慢地,开始清晰起来。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钟小爱,眼神里带著探寻。

钟小爱迎著他的目光,继续说道:“沙瑞金是空降干部,在来汉东之前,除了省委那几个核心领导,底下有多少人认识他?更別说社会上的人了。”

“他的照片、履歷,都还没来得及在汉东的官方媒体上公布。”

“他这次到京海,又是所谓的『微服私访』,没警车开道,没地方官员陪同,就一辆普通的奥迪a6,连车牌號都未必是省委一號车。你说,在那些亡命徒眼里,这和一头路过的肥羊,有什么区別?”

钟小爱的话,精准地剖开了侯亮平混乱的思绪,切入了一个他之前从未考虑过的盲区。

是啊,他一直站在“省委书记被绑架”的政治高度上看待这件事,所以觉得匪夷所思。

可如果,对方根本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呢?

“你的意思是……”

侯亮平的声音低沉下来,他重新坐回沙发,身体前倾,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是汉东,或者说……是京海的某些不开眼的傢伙,把沙书记当成……当成过路的富商或者对头了?”

“很有可能。”

钟小爱点了点头,“京海市的治安状况,你今天也算亲眼见识了。光天化日之下,市中心,就敢公然驳火,枪都用上了。”

“这种地方,藏著多少无法无天的团伙?他们做事,靠的是胆子大,不是脑子好。或许是某个帮派想绑个有钱人勒索赎金,或许是两伙人火併,结果沙书记的车恰好路过,被当成了对方的人,给误伤了,或者说……误抓了。”

这个推断,虽然听起来同样离奇,但相比於“政治阴谋”和“公然逼宫”,其可能性却大大增加了。

它更符合逻辑,更符合京海那种混乱无序的生態。

侯亮平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那帮蠢货……”

他咬著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抓的是谁,恐怕早就嚇得屁滚尿流,把人给放了。可问题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可能还把沙书记当成什么『王总』、『李总』,关在哪个破仓库里,逼问银行卡密码呢!”

他说著,自己都觉得头皮发麻。

一个省的最高领导,落在一群有勇无谋的莽夫手里,隨时都可能因为对方的愚蠢和暴躁而遭遇不测。

“如果真是这样,”

钟小爱接过了他的话,语气里也带上了忧虑,“那这群人现在肯定也懵了。他们绑了个人,却发现对方身上可能一分钱都没有,態度还特別强硬。”

“他们联繫不上家属,也查不到这个人的身份。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就越心慌,越容易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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