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阴影里的主导者(2/2)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在追捕中,他失足跌进了君士坦丁堡迷宫般的下水道。
污水与秽物的恶臭掩护下,尼基弗鲁斯成功逃出生天。
作为帝都的地头蛇,他熟知君士坦丁堡的下水道网络,在经歷了一段与污秽为伴的旅程后,他明確了方位,找到了重返地面的路径。
但他不敢。
原因很简单:查理代表的是米海尔的意志一他绝无胆量直接对抗帝国统治者的意志尼基弗鲁斯设法秘密联繫上几个亲信,获取外界信息,但也仅限於此,且严令几人不得暴露自己的行踪。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巴西尔找上了门。
那时,尼基弗鲁斯刚刚会见了亲信,从他的手中拿走了一些物资,就在尼基弗鲁斯打算重返自己的小窝时,巴西尔带著一群人出现了。
下意识的,巴西尔以为是亲信带来了这群人,但是看到那人脸上的惊恐时,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废物连被跟踪了都没发现!
初见这位罗马商人,尼基弗鲁斯惊恐万分,他不知道这人怎么找上自己的,但在现在的君士坦丁堡里有这个能力的,恐怕就米海尔的人。
所以,尼基弗鲁斯的內心即刻被恐惧充斥,他拔出了腰间匕首,打算逃不掉就给自己一个痛快。
“冷静,尼基弗鲁斯大人,我不是你的敌人。”巴西尔高举双手以示无害,“我是你的朋友,你不可或缺的朋友。”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还说我是科穆寧的忠臣呢!”尼基弗鲁斯嗤之以鼻,说出了他可能被扣上的帽子。
但没料到自己隨口一驳,竟引来了对方的回应。
“但我確实是。”巴西尔的回答让尼基弗鲁斯瞬间愣住。商人趁势向前几步。
“我是科穆寧皇帝的忠臣。”罗马商人的声音斩钉截铁。
“那个巴西尔居然是给特拉布宗皇帝效力的?”
阿森双手撑在桌前,满脸不可思议,这个看似寻常的商人,居然可以和远在特拉布宗科穆寧皇帝扯上关係。
“科穆寧—”弗拉霍咀嚼著这个姓氏,“岂不是说,巴西尔是个密探?”
“感谢你们把我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两遍。”瓦西里没好气的说道,“是啊,他是特拉布宗的曼努埃尔·科穆寧的密探。”
提起这个名字时,咬牙切齿的换成了瓦西里。
原因也很简单,在得知巴西尔身份的那一刻,瓦西里骤然惊觉,局势发展至今的每一步,几乎都有著此人的影子。
而且,尼基弗鲁斯还带给了瓦西里一个消息。
沙鲁坎,是巴西尔的人。
而这让瓦西里谷骨子里发寒。
虽然无法確知巴西尔在这一连串事件中具体扮演了何种角色,但瓦西里可以肯定,这个特拉布宗密探必定在其中推波助澜,甚至一手操控。
而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悲与讽刺。
瓦西里那一刻感觉自己很是可笑,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追逐目標,实际上却不过是被人用诱饵牵引著,去完成別人的图谋。
他本以为在南方摸爬滚打这两年,就足以应对各方的威胁,结果真正身处其中,还是摆脱不了被操纵的命运一而且是被一个从头到尾都未能察觉的隱形操盘手所操纵。
这个事实给了瓦西里前所未有的打击。
因此,哪怕是在尼基弗鲁斯离开,瓦西里都坐在那里久久缓和不过来,他的思绪很乱,但也一直在记忆中寻找被利用的蛛丝马跡。
不过,瓦西里毕竟早已不是罗斯时的愣头青,很快也完成了心理调节。
这是很正常的,瓦西里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无非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係,被利用又如何?他还不是达成了目的。
而且,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有心算无心,他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想到,巴西尔一个他眼中的局外之人推著形势一步步发展,他又怎么可能预料得到。
调整好心情之后,瓦西里也不再继续纠结,他就去找到了阿森与弗拉霍。
而现在,两人正在看著他。
“那瓦西里,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是这样想得—”
当佣兵们正在进行新的协商时,在布拉契奈宫中,在罗马帝国的权力中心,却在发生一件影响整个罗马帝国的大事件。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这里是皇帝的寢宫,不是你们巴列奥略的宅邸!”
几名忠於职守的卫兵徒劳的试图阻拦,换来的只是粗暴的推搡。
而他们的同袍们则在一旁冷漠旁观,毫无保卫皇帝之意一他们本就是巴列奥略安插进来的人,此刻怎会挺身而出?
就这样,巴列奥略的人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就来到皇帝的寢宫前。
但是在这里,却有个人挡住了他。
那是披掛整齐,仿佛参加仪式的牧首阿森尼奥斯,眾多教士跟隨其后。
“你们意欲何为?”牧首的声音带著凛然威仪,质问著一个人人皆知的答案,“给我站住!前方是约翰四世陛下的寢宫!谁给你们的胆子擅闯?”
“牧首大人。”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人群应声分开一条通道,“我是来保护陛下的,城內乱党可能作乱,我必须確保陛下不会受到威胁。”
走出的人正是如今帝国的真正统治者,米海尔·巴列奥略。
终於到了这一步是吗?阿森尼奥斯想到,看来是他实践自己诺言的时刻了。
只不过,却在下一刻,一个拉丁人三步並作两步,一拳打在了牧首的脸上,那顶象徵著至高神权的昂贵冠冕应声滚落在地,如同牧首此刻崩塌的权柄。
阿森尼奥斯先是感觉不解,米海尔如此如此赤裸裸,居然连一点体面都不留吗?接著他的怒火涌上心头,他是正教世界的领袖,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就没有人如此对待过他。
教士们赶紧围住了牧首,把他们的首领保卫在身后,但与士兵们的长矛刀剑比起来,
教士的黑袍显得是那么无力。
而牧首在看清打他那个人的脸庞时,一股寒意瞬间浇灭了他的怒火。
那是查理,米海尔豢养的恶犬、刽子手,阿森尼奥斯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此人亲手处决了一位位顾命大臣,还在眾人面前把他们分尸,彻底葬送了拉斯卡里斯王朝的实权。
最重要的是,牧首深知此人就是一头毫无敬畏的野兽,只要米海尔一声令下,取他性命不过弹指之间。
“牧首大人,现在可是很危险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乱党就会作乱呢,来人啊,把牧首大人带走。”
米海尔悠閒的说道,而阿森尼奥斯的隨员心领神会,连忙把牧首带了出去一现在形式已经很明显,牧首大人还被打倒在地,再留下没有意义。
阿森尼奥斯胸膛剧烈起伏,他想厉声斥责,想发出抗爭的吶喊。但话语涌到嘴边,他却惊愕而痛苦发现一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极度的愤怒灼烧著他:为何在此时,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但是,不过片刻,一个源自灵魂深处的、残酷的真相便迫使他不得不承认:
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对抗米海尔·巴列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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