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张飆!咱要让所有人都看著你死!【(2/2)

朱允炆在母亲的目光中,渐渐安定下来,重重点头:“儿臣明白了,儿臣都听母亲的。”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名陌生宫女的稟报声:“娘娘!”

“嗯?”

吕氏与朱允炆同时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却见吕氏收拾了一下仪容,故作平静地询问:“何事?”

“回稟娘娘,殿下,明玉郡主端著参汤去了华盖殿。”

【朱明玉她什么意思?学我端参汤?】

【而且是这个时候?】

【她是去討好皇爷爷?还是想替朱允熥求情?!】

朱允炆听到宫女的稟报,眉头立刻皱起,脸上又浮现出不悦之色。

但他刚被母亲训斥过,不敢再轻易发作,只是冷哼一声,別过头去。

吕氏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她先是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诧异,隨即立刻恢復了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模样,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甚至嘴角还微微勾起一抹看似慈和的笑意,轻描淡写地对宫女道:

“哦?明玉这孩子,倒是比以前懂事孝顺了。知道心疼皇爷爷了。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打发了宫女,殿內再次只剩下母子二人。

朱允炆不解地看向母亲:“母妃,您还夸她?她这分明是……”

“闭嘴!”

吕氏立刻打断他,眼神严厉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

“隔墙有耳!现在东宫上下,谁知道还有多少双眼睛盯著我们?”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异常冷静和深邃:

“明玉去献参汤,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与我们无关。我们何必自寻烦恼?”

“记住娘的话!”

吕氏一字一顿地告诫儿子:“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多错多,不动,就是最好的行动。”

“皇上放回几个嬤嬤或许只是帝王心术,平衡之道。我们若反应过度,才是真的输了。”

朱允炆看著母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似懂非懂,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儿臣谨记母妃教诲。”

吕氏拍了拍他的手,目光望向殿外阴沉的天色,思绪复杂到了极致。

【郭寧妃就是前车之鑑……现在,活下去,稳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至於那个位置……只要等得起,终究会是炆儿的。】

经歷了这场血腥洗礼,吕氏变得更加谨慎,也更加坚韧。

她就像一株深深扎根於宫墙阴影下的藤蔓,或许不见阳光,但却拥有著惊人的生命力,等待著属於她的时机。

……

而老朱,在离开詔狱后,並没有直接回华盖殿,也没有去任何妃嬪的宫中。

他屏退了所有隨从,如同一个孤独的幽灵,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宫道上。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拖著千斤镣銬。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处宫苑深处,那里有一座常年落锁、却打扫得乾乾净净的院落。

这是马皇后生前居住的坤寧宫偏殿一角。

自她去世后,这里便被老朱下令封存,除了定期洒扫的哑巴老宫人,严禁任何人靠近。

他从贴身的暗袋里摸出一把小小的、已经有些锈蚀的铜钥匙,手指微微颤抖著,插进锁孔。

『咔噠』一声,尘封多年的门锁被打开。

一股混合著淡淡霉味和某种早已消散的、记忆中的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朱的脚步顿了一下,仿佛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气,才迈过了那道门槛。

殿內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欞,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

一切陈设都保持著马皇后生前的模样,纤尘不染,却毫无生气。

梳妆檯上的铜镜蒙著绸布,床榻上的锦被迭得整整齐齐,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老朱缓缓走到床榻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过那冰冷的锦被面料,动作小心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

他的指尖划过被面上熟悉的缠枝莲纹样,仿佛能感受到一丝早已远去的温度。

他颓然坐在了脚踏上,背对著空荡的床榻,肥胖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异常佝僂和脆弱。

一直强撑著的帝王威仪彻底崩塌,只剩下一个疲惫、痛苦、充满內心挣扎的老人。

“秀英……”

他对著空寂的宫殿,发出了一声极轻极哑的呼唤,声音里带著无尽的思念和哽咽。

脑海中,张飆那张疯狂的脸和那句未说完的话,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迴响。

【马皇后是怎么……】

那个『死』字,张飆没说出口,但他知道!

他不敢想!不能想!

秀英的死,是他心中最深的痛,也是最不容触碰的禁区!

那是积劳成疾,是意外,是命运不公!

怎么可能会和……和其他阴谋扯上关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朱用力摇头,仿佛要將这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双手死死攥住了膝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是个疯子!是个『妖孽』!他就是为了激怒咱!为了搅乱咱的心神!他的话怎么能信?!”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却带著难以抑制的颤抖。

可是……

张飆之前说的那些,关於陕西,关於东宫,关於傅友文他们的隱秘……哪一桩哪一件,最后没被印证?

这个疯子,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是不是真的窥探到了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真相?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老朱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恐惧。

如果连秀英的死都……那他这个皇帝,他这一生,算什么?

他守护的这片江山,又建立在何等可怕的虚无之上?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顛覆认知的恐慌,几乎要將他吞噬。

就在这时,张飆那张时而戏謔、时而嘲讽、时而洞悉一切的脸,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连同他那些石破天惊的言论,那些直指积弊的狂言,那些看似疯狂却每每切中要害的判断……

老朱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恨吗?

恨之入骨!

这疯子搅得他的朝堂天翻地覆,逼他亲手处置儿子,现在又来触碰他心底最深的伤疤!恨不得將他千刀万剐!

可是……除了恨,似乎还有別的。

一丝极其隱蔽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欣赏,甚至是惋惜。

“秀英啊……”

老朱抬起头,望著窗外清冷的月亮,仿佛在与冥冥中的妻子对话,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你说……这张飆,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骂咱,咒咱,把咱气得七窍生烟……”

“可他说的话,有些……却像是在帮咱剜掉腐肉,虽然疼,但……或许是对的吧?”

“他说明天的事交给明天的人,今天的人把今天的事做好……”

“这话,听著竟有几分道理。若他在朝为官,或许……或许真能成为魏徵那样的諍臣?”

他的语气带著一种连自己都感到惊异的复杂情绪。

“可他偏偏是个疯子!是个一心求死的疯子!”

“他不要官,不要利,就要跟咱对著干!就要撕开所有的偽装!”

“他现在……竟然敢……敢提你……”

老朱的声音再次哽咽,带著浓烈的杀意:

“他必须死!就冲他敢提你,他就非死不可!咱绝不能留他!”

可是,当『处死』这个决定真正说出口时,他心里却没有丝毫快意,反而涌起一股巨大的空落和不甘。

杀了张飆,就等於亲手掐灭了这盏照亮黑暗的、危险的灯。

以后,还有谁敢像他这样,不管不顾地说出那些刺耳却可能真实的话?

还有谁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他看清自己不愿看清的东西?

他仿佛看到马皇后温婉而带著责备的目光,在看著他。

“秀英,咱知道……你心善,你肯定觉得咱杀心太重……”

“可是……咱是皇帝啊!咱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朱家的江山,不能让任何秘密动摇国本!”

“这个张飆……他知道的太多了……他太危险了……”

老朱像是在向亡妻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帝王的冷酷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

个人的欣赏和惋惜,在国家安危面前,微不足道。

他缓缓站起身,最后环顾了一眼这间充满回忆的屋子,眼神重新变得坚硬如铁。

“是时候结束了……”

他喃喃自语:“一切都该结束了。”

说完,老朱又深深地看了眼马皇后曾经留下的一切,无奈地嘆了口气。

他吹熄了手下意识点起的一盏小灯,转身,决绝地走出了这座尘封的宫殿。

紧接著,重新锁上了那扇门,也仿佛锁上了自己內心最后一丝柔软。

月光之下,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笼罩著一层化不开的孤寂和冰冷。

张飆必须死。

这是帝王的抉择,无关爱恨,只为社稷。

而那个关於马皇后之死的可怕疑云,则被他强行压回了心底最黑暗的角落,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去触碰。

不多时,他就回到了华盖殿。

而进殿的第一句话,就是一道冰冷彻骨的旨意:

“云明!传咱旨意!改张飆明日午时处刑为三日后处刑!咱要让所有人都看著他死!”

“他不是想要意义吗?好!咱成全他!”

“咱要让满朝文武!勛贵公侯!黎民百姓!都去观刑!还有那些『请命』杀他的腐儒!”

“一群乌合之眾,整天嚷嚷著『道统』、『大义』,死到临头了,比谁都跑得快!”

“咱要让他们也看看!什么才是殉道者?!”

“是……”

云明颤抖著应了一声,刚准备前去传旨。

殿外忽地传来一道青翠欲滴的『啪嗒』声。

“谁!?”

老朱勃然大怒,杀意狂暴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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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