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你有没有羡慕(2/2)

他猛地別过头,视线死死钉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棕櫚树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乾涩又带著点不易察觉的委屈:“.胡闹。”

他的身体语言依旧僵硬,像一根绷紧的弦,无声地诉说著抗拒。刘艺菲眼底的笑意更深,却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份真实的窘迫和退缩。

“行啦,不逗你了。”

她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带著点安抚的意味,身体也自然地坐直了些,將两人之间那令人室息的距离重新拉回到安全范围。

“说真的,”她话题一转,恢復了工作时的认真口吻,但眼神依旧明亮地看著他,“刚才拍得怎么样?我要的原片,等下回酒店就得给我过目,挑几张好看的,工作室要发微博。”

顾临川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鬆懈了一毫米。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闷闷的回应:“.——.嗯。”“

手指无意识地摩著相机冰冷的金属外壳,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

车內恢復了安静。刘艺菲戴上耳机,闭目养神,嘴角还著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顾临川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膝盖上那台沉默的哈苏相机上,眼底翻涌著复杂的情绪一一渴望靠近那抹光的灼热,与害怕被那光芒灼伤或最终失去的冰冷恐惧,如同冰与火在他心底无声地纠缠、撕扯。

阳光穿透车窗,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跳跃,投下小片颤动的阴影。

横琴湾的夏日,心跳无声,暗流涌动。

下午2点整,横琴湾酒店三楼的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玻璃幕墙外是珠海炽烈的阳光与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顾临川坐在靠门的一排椅子上,目光落在不远处被工作人员围住的刘艺菲身上。

她正微微仰著头,配合化妆师补妆,南方日报的收音设备別在她牛仔背带裙的领口,黑色的麦克风线豌至腰间。

“顾老师,”小橙子凑过来,压低声音,“茜茜姐今天採访状態不错啊,你看她回答问题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顾临川“嗯”了一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刘艺菲的指尖一一她正无意识地轻敲著桌面,节奏舒缓,像在弹一首无声的钢琴曲。

採访很快开始。

南方日报的女主持人李晓声音温和:“《三生三世十里桃》是一个比较大的ip,白浅这个角色大家都非常熟悉,而且她也有好几重身份,对你来说饰演这样一个角色会不会有压力或者有挑战呢?”

刘艺菲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上,姿態放鬆却不失优雅:“其实拍的时候都是一次只能演一个角色。”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著一丝思索,“就像读一本书,你不能同时翻到第一章和最后一页。

得先把当下的情境吃透了,再往下走。”

这个比喻让顾临川抬了抬眼,

取景器后的世界他再熟悉不过一一按下快门的瞬间,永远只能捕捉一个定格。而她用“翻书”来形容表演的层次感,意外地贴切。

李晓追问:“在接这个剧本的时候,让你最有共鸣的角色是什么?”

刘艺菲眨了眨眼,忽然笑了一下:“说实话,我是先被『三生三世”这个概念打动的。”

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不是因为它有多华丽,而是它在讲一种『轮迴』一一不是宗教意义上的,而是情感上的。一个人在不同的境遇里,爱恨会变吗?执著会消解吗?”

她的自光不经意扫过休息区,在顾临川身上停留了半秒,又轻巧地移开,“百浅活了十几方年,但最打动我的反而是她身上那种———『本真性”。”“

这个词像一块小石子,精准地投入顾临川的心湖。他想起在洛杉磯的深夜,她曾用海德格尔的哲学討论“演员的自我”。

而现在,她將“本真性”赋予一个虚构的仙侠角色一一仿佛在说,哪怕活成传说,內核仍是凡人。

李晓显然被勾起了兴趣:“你自己是怎么理解白浅这个角色呢?”

刘艺菲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意外地年轻:“神仙该是什么样?腾云驾雾?不食烟火?

她摇摇头,忽然引用了一句《庄子·逍遥游》,“『至人无己,神人无功”一一我觉得真正的『神性”恰恰在於能容纳最鲜活的人性。”

顾临川的呼吸微微一滯。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她不是在解读角色,而是在剖白自己一一那个被媒体贴上“神仙姐姐”標籤的刘艺菲,內核始终是拒绝被定义的。

採访转向轻鬆的话题。当被问到“生活中是否像银幕上一样不食人间烟火”时,刘艺菲笑出了声:“这个形容太偷懒了。”

她隨手將一缕碎发別到耳后,“就像用『高冷』形容一杯茶一一可茶叶展开的过程,温度的变化,回甘的层次,这些才是重点啊。”

小橙子偷偷戳了戳顾临川的手臂,用气声说:“顾老师,茜茜姐又在用你教她的摄影比喻了!

顾临川抿唇不语,耳根却微微发热。他想起在赛里木湖畔,他曾对她解释过“层次感”一一光如何穿透云层,水如何折射倒影。

而现在,她將这套理论用在了自己身上。

李晓適时拋出一个犀利问题:“出道十五年,还会在乎负面评价吗?”

刘艺菲的指尖停顿了一瞬,採访短暂的沉默了几秒钟。

“负面评价像影子,”她最终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你站在光里,它就匍匐在脚边;你转身逃进黑暗,它反而会吞没你。”

顿了顿,又狡点地补充,“所以不如带著影子跳舞一一至少证明我们站在有光的地方。”

这个回答让会议室里响起善意的笑声。

採访接近尾声时,李晓问及未来规划。刘艺菲的回答出乎意料地简短:“每一个角色都如初见般对待。”

她顿了顿,目光忽然变得柔软,“就像—-第一次按下快门的瞬间,那种纯粹的、不掺杂质的触动。”

这句话像一记轻叩,敲在顾临川心上。他猛地低头检查相机,假装调整参数,实则掩饰胸腔里突如其来的悸动。

她又在用他的语言一一仿佛他们之间有一本私密的词典,將摄影、哲学与表演编织成只有彼此能解的密码。

採访结束,工作人员开始收拾设备。

刘艺菲利落地摘下麦克风,转身朝媒体区走来。顾临川条件反射般站起身,相机包带在掌心勒出一道红痕。

“怎么样?”她停在他面前半步远的地方,身上淡淡的橙香混著海洋馆沾染的微咸气息扑面而来。

顾临川喉结滚了滚,本能地往后挪了半步,声音发紧:“..很好。”

刘艺菲敏锐地捕捉到他的退缩,却没有逼近,只是歪头看他,眼底闪著促狭的光:“顾老师,

你往后退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小橙子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顾临川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生硬地转移话题:“照片要现在选吗?”

“当然。”刘艺菲转身走向隔壁空閒的会议室,牛仔背带裙的肩带隨著步伐轻轻晃动,“不过她突然回头,食指点了点他的相机,眼晴弯成月牙,“要是把我拍丑了,合同补充条款再加一条“终身不得解约”。”

顾临川僵在原地,看著她瀟洒离去的背影,胸口那股躁动再也无法忽视。

横琴湾酒店三楼的会议室里,冷气呼呼地吹著,投影仪的光束在荧幕上投下一张张照片。

刘艺菲握著滑鼠,指尖轻点,屏幕上的画面一张张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