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维罗纳的悲歌(2/2)
长笛主导的那次回句,她將高音区的长音收得极细,音量轻到几乎只剩线条,却稳如丝线悬空。
那不是炫技,而是懂得在高潮前留白。
观眾们胸口也跟著一紧一松。
甜意里带著微酸。
李锐一时找不到更合適的词,只小声憋出一句
“好听”,
像在老电影的园深处捕捉到一瞬柔光。
长笛那一下清亮的顶音一出,
他下意识看了江一眼,却没再多说。
竖琴在底部轻轻扫出琶音,音粒在厅堂里泛著水波纹。
圆號则以极柔的长音托在背景,如同为夜色加上一道厚实的底色,让整个乐队的呼吸被轻轻笼住。
发展部·纠缠
美好的线没唱长。
世仇的碎片像蛇一样悄悄滑回来,跟爱情的动机缠在一起。
弦乐加速,音型逼人;铜管在高处发出不祥的提示;
定音鼓把远雷推近。织体变厚、变密,方向感一度消失,只剩拉扯与奔突。
江临舟屏住气,看乐团的转向与收放在极端里仍然清楚。
他听见长笛与木管一起快速穿插的段落。
像一束细亮的线从浪峰里穿过去。
音乐的推进让厅內气息逐渐收紧。
前排一位男观眾下意识扶了扶眼镜,身子微微前倾;
几排外,一位女士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著节拍,动作却越来越急促。
有人屏住呼吸,有人下意识往椅背里缩,像是要稳住被推向边缘的心跳。
高潮
总奏像风暴压到屋脊,金属撞击、弦群的嘶吼、打击的重击把厅堂推到极限。
不是乱,是铺天盖地的合力。
然后,一次几乎看不见的手腕下压,风口被关上。
再现·幻灭与葬礼
爱情主题回头,由英国管重新开口,可已经不再完整。
线条断、呼吸短,像是拖著伤。弦乐的颤音像抖出来的低泣。
很快,葬礼的步伐进场。低音鼓每一下都稳而重,像脚步压在石地。
铜管把哀號吹得克制,弦乐在上面放长长的嘆息。
长笛在高处写出几笔极轻的线条,乾净、细薄,却一点不虚.
像在纷乱尽头的一点安静的光。
那是很难的强度:弱,却要清;轻,却要直达。
江临舟在座位上几乎不敢换气。
那一串高音收束的时候,他生出一种被净洗过的痛感.
不是被震慑,而是被抚平。
李锐彻底不说话了,眼眶发热,连自己都没察觉。
尾声
喧囂逐渐退下。竖琴的琶音像把最后的水滴轻轻拨开。
高把位的小提琴以极弱的力度吊住爱情主题最核心的那几粒音符,缓缓上行,淡到將无。
定音鼓极轻的一口滚奏像大地最后的呼吸。
长笛在高处点出最后一颗亮点——细、准、稳——悬在空气里,久久不落。
指挥保持著结束的姿势不动。
全场静了几秒钟,像时间真的停了一下。
然后,堤坝被打开一样,掌声轰然起来。
不是礼貌,是发自胸腔的热。人群起立的声浪一波接一波,
灯光在掌声里逐渐拉亮,舞台上的幻影被明白的光线带走。
乐手相互对视、点头,收弓、放管。
林筱缓慢放下长笛,指节因为用力发白。她用指尖很快地按了按下唇边缘,动作极小,下一秒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抬头,视线下意识往右侧观眾区掠过去,脸上还留著演后微微的红。
江临舟站在掌声里,没有挥手,只是微微点头,目光稳稳与那一线寻找撞上。
眼神里没有藏。
清楚的欣赏,压住的震动。
李锐在旁边拍得手心发热,兴奋得像说什么。
他的声音被大海一样的掌声吞掉,只留下一个张大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