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唐隆惊雷(2/2)

韦后还没来得及答话,殿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乐师的琴弦“嘣”地断了,燕窝汤洒在韦后的凤袍上,烫得她猛地站起来。红袖卫统领马秦客连滚带爬地衝进来,甲冑的铁环撞出慌乱的响:“娘娘!不好了!玄武门破了!左羽林卫反了!”

“反了?”韦后的金杯“哐当”落地,酒液在地毯上漫开,像滩迅速扩大的血,“李隆基不是在孟津渡吗?谁带的头?”

“是……是临淄王!”马秦客的声音发颤,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他早就进城了,现在……现在就在殿外!”

安乐公主的凤釵突然掉在地上,珠翠滚得满地都是。她想起白日里在芳林门看到的绿林营暗號,想起太平公主今日反常的镇定,突然尖叫起来:“是太平婉儿!她早就通敌了!”转身想从后窗逃,却被门槛绊倒,百鸟裙的裙摆撕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绣著的凤凰——此刻看来像只折了翅膀的鸡。

韦后死死攥著案上的传国玉璽,冰凉的玉质硌得手心生疼。她突然冷笑,笑得凤釵都在颤:“慌什么!本宫是皇后,是大周朝的外甥女,谁敢动我!”对著殿外嘶吼,“马秦客!传我的令,红袖卫全体出动,杀了这群反贼!”

回应她的是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弒君毒妇!拿命来!”李隆基的横刀劈开殿门,玄甲上的血珠滴在金砖上,晕开细小的红圈。张诚的长戟紧隨其后,挑著两名试图关门的內侍,甲冑的碰撞声震得殿樑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迷了韦后慌乱的眼。

紫宸殿里瞬间成了战场。宗楚客想从后殿溜走,却被葛福顺的飞骑营堵在夹道里,横刀架在脖子上时,这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宰相突然尿了裤子,哭喊著“臣愿降”,却被飞骑营的弟兄一刀梟首——中宗的旧部都记得,当年就是这老贼偽造遗詔,將李重俊太子废为庶人。

安乐公主刚爬起来,就撞见陈玄礼的长戟。少年不知何时已从孟津渡杀回来,青布衫上的血还没干,戟尖指著她的咽喉,眼神像在看具尸体。“別杀我!我是公主!”安乐公主的金釧掉了一地,珠翠滚得满地都是,“我把韦后的密信给你!我知道她藏財宝的地方!”

陈玄礼的长戟突然刺出,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戟尖穿透她咽喉的剎那,少年仿佛看见燕离石在火海里对他笑,老帮主的手鬆开紫藤叶的瞬间,血珠滴在他的脸上,烫得像团火。“老帮主,你的仇,我报了。”少年对著虚空低声说,长戟挑起安乐公主的尸体,掷在韦后面前。

韦后看著女儿的尸体,突然疯了似的扑向李隆基,凤袍的珠翠刮过他的玄甲,发出刺耳的响:“是你!都是你!”指甲抠向他的眼睛,却被华黔云的绕指柔缠住手腕。剑穗的红绳勒进她的皮肉,像条吸血的赤蛇,少年的声音冷得像冰:“中宗陛下喝牵机药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笑的吗?”

绕指柔突然收紧,红绳带著血珠弹起。韦后的手腕应声而断,传国玉璽“哐当”落地,滚到李隆基脚边。她看著自己空荡荡的袖管,突然发出悽厉的尖叫,声音刺破殿宇,惊飞了檐角的夜鷺。张诚的长戟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锋利的戟尖穿透胸膛的剎那,韦后凤袍上的日月山河被血浸透,像幅被揉碎的画。

殿外的廝杀还在继续。左羽林卫的弟兄们逐宫清剿韦氏余党,张诚的长戟挑著马秦客的首级,葛福顺的飞骑营已控制了玄武门,李多祚的右羽林卫从芳林门杀进来,与绿林营的弟兄们匯合,刀光剑影里,红袖卫的尸体堆成了小山。

陈玄礼扶著受伤的赵老栓走进紫宸殿时,正看见李隆基捡起地上的传国玉璽。少年的长戟往地上一顿,血珠溅在金砖上,与安乐公主、韦后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殿下,孟津渡的韦后主力已被我们引入沼泽,没剩几个活的。”

李隆基將玉璽捧在掌心,冰凉的玉质透过掌心传来,像中宗的手在轻轻按著他的手背。转身时,看见太平公主站在殿门口,金步摇的珠翠在晨光里闪著光,身后跟著位穿著襴衫的中年男子——是他的父亲,相王李旦。

“父亲。”李隆基突然单膝跪地,將玉璽举过头顶,声音带著压抑不住的颤抖。李旦的手抚过他玄甲上的血污,指尖的温度透过甲片传过来,像无数个寒冷的夜晚,父亲悄悄给他掖被角的温度。“隆基,起来吧。”睿宗的声音很轻,却带著千钧的重量,“这江山,委屈你了。”

天快亮时,洛阳城的钟声响了,整整一百零八下,不是报丧,是宣告新的开始。李旦在太极殿登基,改元“唐隆”,是为唐睿宗。当他接过李隆基呈上的传国玉璽时,晨光正好穿透殿门的缝隙,在玉璽的龙纹上流淌,像条金色的河。

三日后的朝会上,睿宗看著阶下肃立的群臣,目光在李隆基的蟒袍上停留许久。“韦氏乱政,弒君篡位,幸得临淄王隆基、太平公主,及眾將士同心协力,才得以拨乱反正。”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今日论功行赏——封临淄王李隆基为皇太子,总领左右羽林卫事!”

李隆基出列谢恩时,蟒袍的玉带束得笔直。抬头看见太平公主站在殿下,金步摇的珠翠在朝暉里轻颤,带著欣慰的笑;看见张诚、葛福顺等將领按刀而立,甲冑的铁环轻轻作响;看见陈玄礼站在绿林营弟兄中间,腰间的紫藤叶在朝服下若隱若现;看见华黔云扶著苏綰站在廊下,绕指柔的剑穗与软鞭轻轻相触,像株刚抽芽的紫藤。

退朝后,李隆基站在太极殿的丹陛上,望著洛阳城渐渐甦醒的轮廓。潞州的烽火、黑石山的血战、燕离石的牺牲、陈玄礼的成长、华黔云与苏綰的相守……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像场漫长而真实的梦。如今梦醒了,晨光正好,宫墙上的“李”字大旗在风里猎猎作响,那些在血与火中失去的,终將在新的黎明里,得到最温柔的慰藉。

太平公主走到他身边,金步摇的珠翠在风中轻响:“太子殿下,该去太庙祭祖了。”她的目光望向远方的终南山,那里埋葬著李唐的列祖列宗,“他们定会为你骄傲的。”

李隆基的手轻轻按在腰间的玉带,那里的玉佩是父亲刚赐的,上面刻著“守正”二字。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韦后的余党还在暗处窥伺,边疆的突厥尚未臣服,朝堂的暗流依旧汹涌,但他不再害怕——那些流过的血、牺牲的魂、坚守的信念,已在他心里筑起了最坚固的城,城里住著李唐的百姓,住著未竟的理想,住著永不熄灭的希望。

太庙的钟声在午后响起,李隆基捧著祭文,一步步走上台阶。阳光透过古柏的枝叶洒下来,在他的蟒袍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无数双守护的眼睛。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仅是皇太子,更是李唐的脊樑,是那些在黑暗中举著火把的人的继承者,是这场跨越生死的守护,最终的归宿。

而在洛阳城的某个小院里,陈玄礼正擦拭著他的长戟,戟尖的寒光里映著“唐隆”的年號。华黔云的绕指柔与苏綰的软鞭缠在一起,掛在墙上,像幅永不褪色的画。这场名为“唐隆”的政变,终將成为歷史的丰碑,刻下无数人的名字,在时光的长河里,静静流淌,永不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