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4节:赵政其人(2/2)

一个马仔拎著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胶袋进来,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赵政拉开袋子,里面是几捆未拆封条的崭新百元大钞。

赵政拍著钞票,豪气干云:“大师,点点?十二万!现金!乾净得很!现在就弄?”

陈玄看著那袋钞票,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疏离感。他点点头,打开罗盘包,拿出纸笔:“现金方便。赵总信任,不必点了。我这就开始详细勘测,制定方案。今日先调整主位和化解壁刀煞。法器待我择吉日请回后再安置。赵总,请记住,风水是助力,关键还在人和。和气生財,谨慎…方能长久。”

他最后一句“谨慎方能长久”说得意味深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赵政略显焦躁的脸。赵政满口应承著“明白明白”,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如何用“大师布局”来安抚手下、震慑对手、以及向“背后的人”证明自己正在“转运”上去了。

陈玄不再多言,拿起罗盘,开始在这间充满江湖气和潜在危机的办公室里,进行一场心照不宣、各取所需的风水錶演。)

陈玄细致地调整了赵政那张巨大红木桌的位置,使其背靠实墙,象徵靠山稳固,避开了落地窗直衝的“壁刀煞”区域。他又指挥著赵政的马仔“强子”,在窗边煞气衝来的位置,放置了一盆高大茂密的绿植幸福树,並在赵政座位背后那幅猛虎下山图的下方,看似隨意实则精確方位地,摆放了一个不起眼的、打磨光滑的黑色鹅卵石,象徵稳重,化解虎口煞的戾气。

做完这些基础调整,陈玄並未鬆口气,反而神情更加凝重。他站在调整后的主位旁,目光沉静地看向依旧叼著雪茄、似乎觉得“仪式感”不够强的赵政。

陈玄语气平稳,却带著不容置疑的郑重:“赵总,基本格局已初步调整,可缓解煞气直衝,提升此位气场稳定性。后续法器的选择和安置,需待我推算吉日吉时,结合您的生辰八字再定。”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赵政,仿佛要看进他浮躁的眼底深处。接下来的话,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字字清晰,如同在宣读一份重要的免责声明。

陈玄:“但,有几点,我必须再次向赵总言明。风水之道,乃调其势,顺其气,增其吉,减其凶。它改变的,是环境能量场的流动趋势和作用方式,如同…”他斟酌了一下比喻,“…如同给一艘船调整风帆和压舱石,让它在大海中行驶得更稳当些,避开一些明显的暗礁漩涡。”

赵政似乎觉得陈玄有点囉嗦,吐著烟圈,敷衍地点头:“嗯嗯,明白明白,调帆嘛,稳当!稳当就好!”

陈玄不为所动,继续强调,语气加重:“然而,风水绝非万能!它不能保证结果一定好!因为最终的结果,是由天时——大运流年、地利——风水调整后的环境、人和——赵总您自身的决策、行动、德行、以及团队、对手等多方因素共同作用而成!风水,只是其中“地利”一环!”

赵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不爱听这种“泼冷水”的话。

陈玄目光锐利,继续深入剖析人性的弱点:“更有甚者,赵总,我见过不少人,在风水调整之后,结果反而更糟!您可知为何?

赵政被勾起一丝好奇,也带著点不服气):“哦?为啥?大师你布局出错了?”

陈玄摇头,语气带著洞悉世事的冷冽:“非也。布局无误。问题出在他们自己身上!这些人,在得知风水已调、法器已布之后,便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或者说…卸下了心头重担,放下了自身努力!他们將所有的希望、所有的责任,都寄托在风水之上!以为从此便可高枕无忧,坐等財源滚滚,小人退散!”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赵政,仿佛在提前警示。“於是,他们自身的气场和能量,反而因这种极度的依赖和等待心態,变得懈怠、软弱、甚至颓废!决策不再谨慎,行动不再果敢,待人接物不再用心,甚至…”他意有所指地顿了一下“…对潜在的风险和对手,也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和敬畏!这就像一个人,原本还知道奋力划船,调整风水后,他以为船会自动航行,便彻底躺倒,甚至把桨都扔了!结果如何?风浪一来,第一个倾覆的,就是他!”

陈玄声音低沉而有力“:所以,风水调整,非是终点,而是起点!它提供了一个可能更有利的『场』,但能否借势而起,乘风破浪,关键在於您自己!在於您的心志是否坚定,行动是否持续,决策是否明智,德行是否配位!若自身能量弱了,颓了,指望天上掉馅饼,那风水调得再好,也无异於…”他看了一眼赵政背后那被鹅卵石“压”住的猛虎,“…给纸老虎披上一层华丽外衣,中看不中用,甚至反受其累!”

这番话说得可谓直白透彻,甚至带著点刺耳。陈玄就是要用这种近乎冷酷的剖析,给头脑发热、只想靠“偏门”转运的赵政泼一盆现实的冷水,划清界限,避免日后麻烦。

赵政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神阴晴不定。陈玄的话,尤其是“懈怠”、“软弱”、“躺倒”、“纸老虎”这些词,像针一样扎在他那脆弱的自尊心上。他觉得陈玄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但又挑不出错。他猛地掐灭雪茄,声音带著压抑的烦躁和不耐烦:“行了行了!陈大师!你这话我老赵听明白了!不就是说不能光靠你这摆弄几下,老子自己也得使劲嘛!放心!我赵政是什么人?刀山火海闯过来的!能躺倒?能颓废?笑话!”

赵政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著陈玄,看著窗外,语气陡然变得凶狠,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警告陈玄:“风水你给我调好了,后面的事,不用你操心!老子有的是力气!有的是兄弟!谁敢挡我的財路,搞我的兄弟,老子让他吃不了兜著走!什么小人风险?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渣渣!陈大师,你只管把法器给我弄来,弄最好的!钱,少不了你的!其他的…”他猛地转身,眼神带著江湖人特有的戾气和不容置疑:“…你就別管了!我自有分寸!”

赵政这番充满江湖匪气的宣言,恰恰印证了陈玄最深的担忧——此人根本听不进“人和”、“德行”、“谨慎”的劝告,满脑子只有“实力”和“狠辣”。他所谓的“使劲”,恐怕是走向更极端的暴力或阴谋。陈玄知道自己这盆冷水算是白泼了。

陈玄心中暗嘆,面上却波澜不惊,拿起桌上的罗盘包,微微頷首:“赵总豪气干云,自然心中有数。陈某言尽於此,职责已尽。法器择日送到。告辞。

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这间瀰漫著金钱、野心、戾气和潜在危机的办公室。身后,赵政依旧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显得强硬而孤绝,仿佛一头被激怒、隨时准备扑咬的困兽,完全將陈玄关於“自身能量”和“过度依赖”的警告拋在了脑后。

陈玄知道,这十二万赚得轻鬆,但沾染上的因果,恐怕不会轻易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