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星火淬血铸残躯（1/2）

戈壁滩的黄昏被血色浸透。

巨大爆炸掀起的尘柱如同垂死的沙暴巨人，缓缓坍塌、沉降。焦黑破碎的大地上，烟尘如同灰色的裹尸布，覆盖著扭曲的金属残骸、熔融的土石和深不见底的撞击坑。刺鼻的臭氧、金属熔化的腥气、还有Λ能量湮灭后残留的冰冷信息污染，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象徵著毁灭的余味，在死寂的风中瀰漫。

崩塌的掩体入口废墟旁。

路白面朝下，一动不动。暗红的血在他身下洇开，浸透了砂砾和焦土，顏色正缓慢地加深、发暗。他左手还保持著投掷管钳时那决绝的姿势，五指深深抠进滚烫的地面，手背上那个管钳烙印只剩下一个焦黑的、仿佛被强行剜去的疤痕，再无半点星芒。每一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都牵扯著胸口崩裂的伤口，带出细碎的血沫。他的意识沉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的深渊边缘，只有最深处一点属於钢铁的意志，如同即將燃尽的烛芯，还在顽强地抵抗著彻底的熄灭。

不远处，星灵少女侧臥著。星辰甲冑失去了所有流转的光华，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和能量灼烧的焦痕，如同被遗弃在古战场的残破盔甲。覆盖著面甲的脸庞朝著路白的方向。那双曾倒映星河的眼眸紧闭著，眼瞼缝隙深处，那点顽强闪烁的珍珠白柔光，此刻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间隔得更长，光芒也更加黯淡，仿佛隨时会彻底融入永恆的冰冷黑暗。

核心能量…枯竭…

逻辑单元…过载…强制休眠…

次级“源点”融合能量…残余…0.001%…维持…最低…生命维持…

载体…关联…路白…生命体徵…持续…衰减…

逻辑…核心…指令：优先…维持…载体…生存…

执行…方案…无可用外部能源…內部…调用…

冰冷的数据流在她核心深处艰难地淌过，每一个字符都带著沉重的迟滯和红色的警告。那点源自叉头凹点、与她本源融合的珍珠白能量，在刚才那场终结爆炸中几乎被彻底榨乾，只剩下最后一丝极其微弱、却带著古老锚定意志的火种，死死守护著她核心逻辑不彻底消散。

就在这濒临彻底沉寂的最后一刻，她那覆盖著星辰甲冑的、冰冷的手指，极其微弱地、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似乎还残留著刚才递送管钳时，那沉重金属冰凉油润的触感，以及…握住管钳的那只人类手掌传来的、滚烫的、带著血污和生命搏动的温度。

触觉…反馈…记录…

温度…异常…超出…资料库…范围…

逻辑…核心…指令…优先级…重新…判定…

那点珍珠白柔光猛地挣扎著，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亮度！

覆盖著星辰甲冑的身体，在没有任何底层指令驱动的情况下，凭藉著那丝珍珠白能量中蕴含的、源於“次级源点”的微弱空间锚定意志，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向著路白的方向，挪动了微不可查的一小段距离！

冰冷的金属指尖，在耗尽最后一丝挪动的力量后，终於轻轻地、颤抖地触碰到了路白染血的左手手背。

触碰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清鸣，在死寂的焦土上响起！

路白左手手背上，那个焦黑的管钳烙印疤痕，如同被投入火星的余烬，猛地亮起一丝微弱的暗红光芒！这光芒带著路白狂暴意志最后的余温，带著星纹管钳与他血肉相连的呼应，更带著一种被冰冷指尖触碰后激发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挣扎！

与此同时，星灵少女眼瞼深处那点即將熄灭的珍珠白柔光，仿佛受到了这丝暗红烙印光芒的微弱刺激，如同即將溺毙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稳定了一瞬！一丝微弱到极致、却无比精纯的珍珠白能量，顺著她冰冷的指尖，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缓慢地渡入了路白焦黑的烙印之中！

这能量並非治癒，更像是一种源自同根同源（星纹、次级源点）的…生命本源的呼唤与共享！

路白沉入黑暗的意识深处，那点即將熄灭的钢铁烛芯，仿佛被注入了一滴滚烫的灯油！

“呃…咳！”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带著血沫的闷哼从路白口中溢出！他染血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布满血污和尘土的脸颊肌肉痛苦地抽搐著，仿佛正从无边的深渊中挣扎著向上浮起！

星灵少女指尖的珍珠白柔光，在渡出这丝能量后，彻底黯淡下去，陷入了更深沉的休眠。但那冰冷的指尖，却依旧固执地、微弱地贴在路白手背的烙印上，仿佛成了连接两个濒死存在的、最后的生命线。

哈汽轮机厂，精加工车间。

死寂被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打破。

灰暗粘稠的“虫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覆盖了大半个车间。亿万只细小的金属虫子不再疯狂啃噬，而是蜷缩著、翻滚著，发出混乱刺耳的、如同生锈齿轮强行摩擦的尖利噪音。空气中浓烈的铁锈腐臭味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因为虫群的“痛苦”状態，多了一丝令人作呕的酸败气息。

空中，那个脸盆大小的幽蓝能量黑洞停止了扩张，也不再喷涌虫毯。但它的存在感却比之前更加恐怖！黑洞边缘焦黑的扭曲痕跡如同狰狞的伤疤，內部翻涌的幽蓝能量乱流变得粘稠而狂暴，像一锅被强行盖住盖子、內部压力却持续攀升的毒液，剧烈地翻腾、鼓胀！整个黑洞如同一个极度不稳定的炸弹，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空间畸变感和毁灭气息！车间顶棚的金属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气仿佛凝固的胶水。

刘大拿和几个倖存的工人背靠著摇摇欲坠的金属材料架，每个人都脸色惨白，汗水和虫浆污渍混在一起。刚才老韩那疯狂的次声波衝击，让他们如同被重型卡车碾过，內臟翻江倒海，耳朵里尖锐的蜂鸣挥之不去。刘大拿扶著架子，乾呕了几声，才喘著粗气，心有余悸地看著脚下痛苦翻滚的虫毯和空中那个隨时可能爆炸的黑洞。

“老…老韩…你他妈…搞的什么鬼…玩意儿…”刘大拿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角落里，老韩背靠著冰冷的油桶，同样在剧烈喘息，脸上却带著一种疯子般的亢奋和后怕交织的神情。他怀里死死抱著那个记录本，布满油污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同源…谐波…反向…干扰…空间锚点…”老韩语无伦次，眼睛却亮得嚇人，死死盯著空中那个不稳定的幽蓝黑洞，“堵住了…暂时…堵住了虫子的『水管』…但…但那『高压锅』…快炸了！”他猛地指向黑洞，“能量堆积…空间畸变…指数…还在飆升！它…它要么自己炸开…把整个车间…连带半个厂区…炸上天！要么…就是被撑破…变成一个更大的…窟窿！把…把后面整个『耗子洞』都…都扯出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韩的判断！

“嗡…嘎吱…嘎吱！！！”

悬浮的幽蓝黑洞猛地向內剧烈收缩！边缘焦黑的扭曲痕跡被拉长、撕裂！紧接著又如同被无形巨力向外狠狠一撑！整个黑洞瞬间膨胀了一圈！內部翻涌的幽蓝乱流发出如同高压蒸汽衝破阀门的尖啸！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空间的能量涟漪猛地扩散开来！

“哗啦！”车间一角本就摇摇欲坠的巨大通风管道，在这股能量涟漪的衝击下，如同被巨手揉捏，瞬间扭曲变形，轰然砸落在地，激起漫天烟尘！

“啊！”工人们发出惊恐的尖叫，下意识地抱头蜷缩。

“看！那…那是什么？！”一个眼尖的技术员指著黑洞边缘，声音带著破音的恐惧。

只见在黑洞那焦黑扭曲的边缘，一些更加粘稠、顏色近乎漆黑的、散发著浓郁Λ信息污染和冰冷吞噬意志的能量流，如同渗出的沥青，正缓慢地、却坚定不移地向外蔓延！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污染、被腐蚀，留下更深的扭曲痕跡！

“Λ…是Λ的本源污染！”老韩仅剩的镜片后，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带著巨大的恐惧，“它…它在尝试…强行修补…或者…同化这个破洞！把这里…彻底变成它的…『排污口』！一旦让它完成…就…就全完了！”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起一丝侥倖的眾人。看著那不断膨胀收缩、边缘渗出恐怖黑流、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幽蓝黑洞，所有人都明白，老韩的“高压锅”比喻，丝毫不过分。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而且可能极其惨烈。

---

通往西北戈壁的荒凉公路上。

一支由十几辆重型军用卡车、轮式装甲车和几辆越野指挥车组成的钢铁洪流，正捲起漫天黄尘，如同脱韁的怒龙，向著“雷霆”废墟的方向狂飆突进！车队引擎的咆哮声震耳欲聋，撕裂了戈壁的寂静。

打头的一辆迷彩涂装、焊接著附加装甲的猛士越野车內。张司令脸色铁青，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他身上的將官常服沾满了包钢仓库的灰尘，肩章上的將星在顛簸中依旧反射著冰冷的光。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凉景色，紧抿的嘴唇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车载电台里，传来后方技术车急促的匯报：“报告司令！戈壁方向…监测到超大规模能量爆发！强度…强度超过已知任何武器试验记录！衝击波特徵…类似於…类似於…湮灭反应？！初步判定…『雷霆』基地…已…已发生不可逆损毁！”

“能量爆发源点…生命信號…极度微弱！无法分辨个体数量！”

“重复！生命信號极度微弱！无法分辨！”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张司令的心口。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路白那布满血丝、如同烧红钢钉般的眼睛，和他那句“少块砖头，老子回来拆了你司令部”的狂吼，仿佛还在耳边迴荡。

“再快！”张司令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著铁锈般的杀伐之气，对著通讯器低吼，“通知『鹰巢』！命令所有在空值班战机，携带钻地弹和特种燃烧弹！目標区域…『雷霆』废墟！坐標锁定！抵达后…待命！听我指令！”

“命令技术分队！所有侦测设备全功率开启！给我盯死那片区域！一只耗子也別放过！”

“是！司令！”电台里传来下属斩钉截铁的回应。

张司令的目光投向车窗外西北方向那被染成诡异暗红色的天际线，那里烟尘尚未散尽。他眼中的怒火如同实质般燃烧，那是被人狠狠打脸、家被偷了的暴怒！但在这暴怒之下，更深处，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焦虑。

路白…你小子…命硬！给老子…挺住！

戈壁废墟，焦土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血色的残阳艰难地穿透瀰漫的烟尘，在路白和星灵少女身上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路白染血的手指，在冰冷指尖的触碰和那丝微弱珍珠白能量的刺激下，再次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他沉重的眼皮颤抖著，如同压著千钧重担，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一片模糊的血红。剧痛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来，瞬间淹没了他刚刚挣扎出的一丝清明。每一次呼吸都带著浓重的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片焦黑的土地，扭曲的金属反光，还有…近在咫尺的、覆盖著冰冷星辰甲冑的身影轮廓。

丫头…

混沌的意识里，只有这个念头异常清晰。他尝试动一下，哪怕只是动一下手指，回应那冰冷的触碰。但身体如同被浇筑在钢铁之中，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只有左手手背上，那被星灵少女指尖触碰的焦黑烙印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凉触感，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仿佛生命涓流的能量交换。

这触感，成了连接他濒临崩溃意识与现实的唯一锚点。

星灵少女依旧深陷在能量枯竭的强制休眠中。眼瞼深处的珍珠白光点微弱得如同隨时会熄灭。但覆盖著星辰甲冑的身躯，却依旧保持著侧臥、指尖触碰路白手背的姿態，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冰冷的逻辑核心深处，那最后一丝维持最低生命运转的指令，似乎全部维繫在了这指尖的触碰之上。

能量…交换…微弱…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