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赠地寒夜(2/2)
“他的家人呢?”拉里斯追问,黑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炭灰,遮住了他微微收紧的指节。
“妻子被遣去了不同地方,孩子都改了姓一一河文、维水、风暴,都是私生子的姓。”游骑兵灌下一口麦酒,“听说他两个儿子跟著来了长城,不过没跟他住一起,怕被人笑话。”
拉里斯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酒液的暖意没驱散他眼底的冷意,他望著火塘里跳动的火苗,想起祖父鲍尔文提起这位叔公时的无奈,忽然觉得这长城的寒风,倒比君临的宫廷更適合这类“被遗弃的人”。
另一边,贾曼·维水靠在门边,独眼扫过窗外的贪食者,手里把玩著那枚灰眼罩一一眼罩上绣著细密的黑色雕爪,是还是荒石城莱彻斯特小姐亲手绣的那个,雕爪的针脚锐利,在火光中泛看暗纹,像隨时会抓破布料。
他没参与眾人的喧闹,只是偶尔接过哈兰·杭特递来的麦酒,目光始终警惕地盯著客栈的门了,那是常年在刀尖上討生活的本能。
盖蕊正在梅莎丽亚的帮助下拨开火塘边的炭火,忽然听见布兰登拍看桌子喊:“等过了后冠镇,咱们去寒冰湾看看!渥尔氏族的人烤的白鱼,撒上野茴香,比奔流城的鱒鱼还鲜!还有镇上的酒馆,有姑娘会弹竖琴,唱的河间地小调比君临的好听!”
盖蕊的眉头微微一皱,拉了拉梅莎丽亚的手,对戴蒙使了个眼色:“小梅脸冻得通红,我陪她回房暖和暖和,亚丽应该也在等著我们。”她说著,起身整理了一下斗篷,“你也別喝太晚,明天还要赶路去后冠镇。”
戴蒙无奈地笑了笑,放下刚端起的酒杯:“知道了,我会盯著布兰登,不让他闹得太疯。”他跟店主交代了两间上房,看著盖蕊牵著梅莎丽亚上楼,才转身回到桌边。
“怎么?殿下被公主管著了?”布兰登打趣道,引得守夜人和追隨者们一阵鬨笑。
戴蒙没接话,只是看向罗德利克,转移话题道:“后冠镇的金顶塔楼,真的是我祖母亚莉珊王后睡过的地方?”
“是真的。”罗德利克点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敬重,“王后当年骑著银翼来长城,路过那里时住了一夜,村民后来把塔顶漆成金色,说是“沾沾真龙的光”。不过最近镇子里不太平,有游骑兵说看见陌生的脚印,像是野人探子,你们过去时要多留意。”
酒馆里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卢伯特·克莱勃跟一个守夜人比起了腕力,两人的手臂青筋暴起,木桌在他们手下微微震颤,最终卢伯特凭藉克莱勃家的蛮力贏了,引得眾人喝彩;
米斯·河文缠著罗德利克,问长城上的武器是不是真的能刺穿野人的皮甲;
雷佛德·罗斯比和莱昂·科布瑞还有科林·赛提加则跟守夜人聊起戴蒙的武艺,说得眉飞色舞。
罗德利克唱起了北境的战歌,声音洪亮,守夜人们跟著附和,歌词里满是对长城、对凛冬寒日、以及绝境长城守夜人光辉歷史的敬畏。
麦酒桶被一次次撬开,泡沫溅在木桌上,混著炭火的火星,像极了北境人热烈又粗獷的性子。
戴蒙坐在角落,看著眼前的热闹,指尖却无意识地摩著右肩的烙印一一只有他和亚丽·河文知道,那些野人喊的“长冬將至”不是空穴来风,千面屿上叶子说的异鬼,正藏在长城以北的永冬之地等待覆苏。
他不能告诉盖蕊,不能告诉布兰登,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只能把这份担忧压在心底,像守著一团隨时会燎原的火。
楼上的房间里,盖蕊正帮梅莎丽亚铺好狼皮褥子,亚丽·河文坐在窗边,手里拿著一本从临冬城借来的《塞外异闻录》,绿眸在烛光中闪著光。“下面很热闹?”她头也没抬,语气平淡。
“嗯,戴蒙他们还在听布兰登跟守夜人唱战歌呢?”盖蕊走到窗边,看著酒馆里晃动的人影,“明天去后冠镇,希望能顺利些,听说那里有野人探子。”
亚丽合上书,看向盖蕊:“放心,有贪食者和梦火在,野人不敢靠近。”她也没提异鬼,也没提千面屿的事一一她知道戴蒙不想让更多人捲入这份危险,惹怒这位黑龙,可不符合她的需求,只淡淡补充,“你好好歇著,明天还要走山路。”
楼下的歌声还在继续,混著风雪敲打窗户的声响,在赠地的寒夜里,像一首未完成的战歌。
戴蒙端起酒杯,望看火塘里跳动的火苗,忽然觉得这趟长城之行,或许比他想像中更沉重一一有守夜人的忠诚,有野人的威胁,还有那藏在永冬之地的冰原阴影,就像拉里斯藏在黑袍下的心思还有这赠地的雪,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看无数暗流。
夜渐深,酒馆里的狂欢还在继续,而楼上的烛光与楼下的火光,在这片接近长城的土地上,交织成一片温暖的光,抵御著北境的严寒与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