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下无人与君识(1/2)
一人一棺被送进宅,起初人们以为如山如此悲慟必得月余下不来床,可她猛醒瞬间便跳下了地,不顾口中呕血,抓住善果和仓仓喝令二人去找长安最贵的棺槨,最好的木头,最有本事的奠铺。
“过什么元日?都给我喊出来,没有也得给我现锯木,现制棺!”如山从房中抱出一箱钱摔在地上,“百贯不够千贯,千贯不够万贯!给我去找人,找棺,找奠台班,这是什么破棺,什么烂木头!阿兄要最好的!最贵的!我要绕城送丧!”
仓仓和善果担心她,可见她癲狂如斯不敢违逆,这种时候狠下心也得听她的,两人咬牙出宅,转出门各个涕泪滂沱。
如山喊来打扫的做饭的妈子,也硬实塞了一把又一把钱给她们,要求:“你们知道得多,去,给我买奴,能买多少买多少,要勇武!”
“后日就是大朝会,黑市不开,东西市除了粮药铺面也都关了。”妈子不敢收钱,娘子满口都是血,恐惧得骇人,这钱烧手。
“大朝会?没我阿兄,大朝会就是他们的出殯日,谁配过大朝会!”如山再塞了钱进妈子口袋,“去,买奴!”
最后,她將剩下的钱连带箱子一起扣在送她回来的几人手里,颤声求他们:“找找鱼保,他行船八年,能在江下闭气杀匪,区区內渠,他绝不会溺毙。”
听闻为护若谷,鱼保也跳入水中,却因力竭被冲走,至此不知所踪,
把所有人撵出去,家里空荡幽闭,如山脚步沉重,一步拖著一步移到棺槨前,想是事发突然,水部司也没个熟悉奠仪的人,他们只是匆匆將確定身亡的若谷隨意放了进去,棺盖都没钉上。如山不想碰这具恼人的棺木,噁心,她又呕了一口血,转身走进柴房取把砍柴斧横劈竖撬,半悬的钉子落满四处,如山呆呆站在棺前,抬手却不敢掀开棺盖。
她怕,死人她见多了,江里常现浮涨了的尸首在她看来和死鱼无异,她还差点儿亲手杀过人,可剽悍如她又能怎样,现在就是怕,从街上初次看到这具不严密的棺槨她就没確认过,没触碰过,不敢,她怕里面躺著的真是阿兄!
不见还能心存侥倖,可见了……她怎么办?阿娘怎么活?家这就完了?
但现在宅中无人,如山撬了棺钉,胸脯高速起伏,心中无数思虑矛盾掐打,里面躺著的是她刚刚修復了亲情瑕疵的阿兄,他们才解开了多年的误会,她才和阿兄重新亲密无间,他们才打开了各自梦想的通路,她才打算心无旁騖自愿成为阿兄的“跟班”,明明昨日之前他们前途一片光明,可今日,阿兄却躺在不见天日的狭小棺槨中,天冷,下了雨又闷,阿兄那么考究的人,怎能委身在这样的腌臢物中忍受憋闷?
“阿兄,雨停了,咱们透透风。”
水部司隨便拉来的棺槨太轻太脆,她只是把手搭上去,盖子就脱落在地,一股不算重,但明显的气味从中飘出,如山喘著粗气,刻意躲开的眼神又一点点,一点点挪回死亡的深渊……
眼前突然黑了,一只手捂住了如山的眼睛。
“阿姐?”如山一惊,能在这时护住她的除了杜从郁还有谁?
但耳边的声音不是杜从郁的,有些熟悉,又不能立刻想起,那声音说:“別看了,的確是若谷。”
又是一阵响动,如山只觉蒙著她眼睛的手牵动了几下,等鬆开时若谷的尸身之上已经盖上了块苫面,卢元鹰正抬起棺盖重扣回去。
想到谁也不会想到卢元鹰,但她没精力回想他们之间的恩怨,她在听到確认是若谷的时候就难以自控的四肢发软,抱住棺槨泪水喷涌。
卢元鹰沉默站在她的身后,眼里也盈出了一包微光。
又不知过了多久,卢元鹰递过来一个带馅儿的胡饼和一壶水,他始终一言不发,如山不接,他就一直挺著胳膊向前递,很有些任性。
“你走吧。”如山没有情绪,“感谢卢狱丞,我们其实並无所交,你无需在此耗费心神。”
卢元鹰低了低头,抬起时他说:“若没有法会冤狱,之后的一切或许不会……”
“我们一切了结,没有会不会了,阿兄的死我接受了,过往还重要吗?”
晨间,当卢元鹰听闻若谷身亡时想过无数种场景,如山对他怒骂、打他出宅、咒他不得好死、將前缘后果统统钉在他身上,这些都是在龙泉时的小场面,该他受著,他做好所有准备来受討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