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初五破五,吉语驱邪,炊烟裊裊唤新程(2/2)

货郎担的拨浪鼓声响起来时,念秋正和月娥在院里踢毽子。听见声音,两个丫头扔下毽子就往外跑,鞋踩在雪化后的泥地上,留下串串小脚印。货郎担上多了些新玩意儿:竹製的小风车,风一吹就转,五顏六色的;还有染了色的麦芽,做成小鱼的形状,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我要风车!”念秋拽著苏晚的手喊,眼睛盯著那个红色的风车,上面画著只小老虎。苏晚掏钱买了两个,红色的给念秋,绿色的给月娥,风车在手里一转,像两朵开在风里的。

午后,天突然阴了下来。风卷著云往院里飘,院门口的老槐树摇晃著,枝椏互相碰撞,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有人在哭。晓梅赶紧把晒在绳上的布料收进来:“怕是要下雪,这开春的雪,下了能冻死害虫,是好雪。”话音刚落,雪籽就“噼里啪啦”砸下来,打在窗纸上像放小鞭炮,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著,把院角的柴火垛都盖白了。

念秋和月娥趴在窗台上看雪。雪落在窗欞上,很快就化成了水,顺著木缝往下流,像眼泪。“雪人又能堆起来了!”念秋拍著手笑,上次堆的雪人早就化了,她一直惦记著。月娥指著院里的老槐树:“你看,槐树戴白帽子了。”树枝上积著雪,真像顶毛茸茸的白帽子,风一吹,雪簌簌往下掉,像帽子上的绒毛。

傻柱找出蓑衣披在身上,扛起斧头要出去。“雪天砍的柴瓷实,”他往手上哈著气,眉毛上很快结了层白霜,“我去后山看看,说不定能捡只冻傻的兔子,给咱加个菜。”建业也想跟著去,被许朗拦住了:“雪太深,山路滑,別去了,在家劈柴吧。”傻柱摆摆手:“没事,我熟,天黑前准回来。”他的身影消失在雪幕里,脚印很快被新雪盖住,像从没去过一样。

雪下到傍晚才停。院里的积雪没过了脚踝,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像踩在上。许朗在院里扫出条路,从堂屋门口一直到院门,扫帚划过雪地,露出下面的青石板,像条黑色的带子。“雪化了能浇地,”他直起腰说,呼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今年准是个好年成。”苏晚端来盆热水给他洗手,水里飘著几片松针,是她特意放进去的,说能驱寒。

灶房里又飘起了香味。晓梅在燉萝卜,砂锅里咕嘟咕嘟响,萝卜块在肉汤里翻滚,顏色变得透亮,上面浮著层油,像撒了把碎金子。“傻柱说去捡兔子,估摸著是捡不著了,”她往锅里撒了把葱,“燉点萝卜暖暖身子,雪天吃著舒服。”张奶奶坐在灶门口添柴,火光映著她的脸,皱纹里都带著笑意:“萝卜赛人参,冬天吃了不上火,比兔子肉还好。”

傻柱回来时,肩上扛著捆柴,手里却真拎著只兔子。兔子冻得硬邦邦的,耳朵耷拉著,毛是灰色的,像团揉皱的灰布。“在后山的雪窝里捡的,”他把兔子往案板上一放,冻得通红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准是找不著食,冻僵了,还新鲜著呢。”晓梅眼睛一亮:“正好,明儿初六,燉兔子肉吃,给孩子们补补。”傻柱笑著点头:“我就说我运气好,財神爷不光勾福气,还勾兔子呢。”

夜里,雪光映得院里亮堂堂的。许朗在灯下写春联,预备著明年用,笔尖在纸上走得飞快,“五穀丰登”四个字刚劲有力,“六畜兴旺”写得圆润饱满。苏晚在旁边纳鞋底,麻线穿过鞋底,发出“嗤啦”的响声,鞋底上的针脚密密麻麻,像天上的星星。念秋和月娥躺在被窝里,手里把玩著铜钱,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铜钱在被子上投下小小的方影子,像块会发光的宝石。

张奶奶的鼾声轻轻响起,像风吹过树叶。傻柱在厢房里打磨那个小板凳,刨子划过木头,“沙沙”的声音和窗外的雪落声混在一起,格外安寧。院门口的“福”字在雪光里泛著红光,门楣上的松枝顶著雪,像举著把绿色的伞。这便是破五的夜,有饺子的鲜香,有落雪的静謐,更有对明天的盼头,像那埋在雪下的种子,在黑暗里积蓄著力量,只等春风一吹,就破土而出,长出新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念秋一睁眼就往窗外看。雪停了,太阳掛在天上,金灿灿的,把雪地照得晃眼。院里的老槐树上,积雪不时往下掉,“扑簌簌”的,像下了场碎雪。她赶紧穿好衣服往外跑,脚踩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脚印,嘴里喊著:“堆雪人了!堆个比上次还大的!”月娥跟在后面,手里拿著胡萝卜,是昨儿特意留的,要给雪人当鼻子。

傻柱正往院外扫雪,听见喊声就笑了:“等我扫完这堆,就来帮你们堆。”他的扫帚一挥,雪像浪一样往两边分开,露出下面的土地,黑黝黝的,带著股湿润的气息。许朗扛著梯子出来,要把房檐上的冰棱敲掉,冰棱长长的,像透明的刀子,敲下来摔在地上,碎成亮晶晶的小块,像撒了一地的钻石。

苏晚和晓梅在厨房收拾兔子。晓梅把兔子皮剥下来,打算晾乾了给张奶奶做个护膝,兔肉切成小块,用温水泡著去血水。“得多放些薑片,”苏晚往锅里倒著水,“兔肉性凉,薑片能中和一下。”灶膛里的火“呼呼”地烧著,锅里的水很快就开了,冒著白的热气,把窗户上的冰都熏化了,露出外面白茫茫的世界。

张奶奶坐在廊下晒太阳,看著孩子们堆雪人。念秋滚著个大雪球当雪人的身子,脸憋得通红,像个熟透的苹果;月娥往雪人身上插松枝当胳膊,松针上的雪掉在她脖子里,她激灵一下,却笑得更欢了。傻柱帮她们把脑袋安上去,用煤块做眼睛,胡萝卜做鼻子,还找了顶破草帽扣在雪人头上。“像不像傻柱叔?”念秋指著雪人笑,草帽歪歪扭扭的,真有点傻柱的样子。傻柱作势要打她,手到了跟前却变成了揉头髮:“小丫头片子,敢拿你叔开玩笑。”

日头升到头顶时,兔子肉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