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初二归寧路,风雪故人来(1/1)

第175章 初二归寧路,风雪故人来

初二的天还没亮透,院子里已飘起细雪。傻柱的油条在油锅里“滋滋”作响,金黄的面坯子浮起来,浑身裹著油,香气顺著门缝往炕房钻。苏晚披衣起身时,建业正蹲在院角套驴车,木軲轆碾过薄雪,留下两道深痕。

“把这筐糕点带上,”张奶奶拄著拐杖出来,看著驴车上捆好的包袱,“你娘爱吃枣泥馅的,特意让傻柱多蒸了两笼。”苏晚应著,往车斗里舖了层厚垫,又把念秋的小被裹得紧了些:“雪天路滑,咱慢点开。”

晓梅抱著小虎追出来,手里塞给苏晚一个布包:“这是给婶子的胰子,前儿托供销社的人捎的,上海牌子,听说去污灵得很。”小远早爬上车斗,手里攥著昨晚剩下的瓜,见苏晚上来,赶紧往她手里塞了块:“娘,这个甜,给姥姥尝尝。”

驴车“咯噔咯噔”出了胡同,雪片落在驴毛上,转眼就化成了水。道旁的树掛著白霜,像穿了件银衣裳,风一吹,簌簌地落雪沫子。念秋趴在苏晚怀里,小手指著天上的雪,咿咿呀呀地叫,引得驴儿也打了个响鼻。

快到娘家村口时,远远就见两个身影在老槐树下张望。苏晚掀开车帘,看清是爹娘正踮脚盼著,眼眶忽就热了。驴车刚停稳,娘就扑上来攥住她的手,粗糙的掌心带著冻裂的口子:“路上冷不冷?念秋没冻著吧?”爹在一旁接过包袱,乐呵呵地笑:“回来就好,炕早烧热了。”

堂屋的火盆里,木炭烧得通红。苏晚把带来的糕点摆上桌,娘却拉著她的手不放,盯著念秋看:“这小丫头片子,长开了,眉眼隨你,真俊!”爹给建业倒了碗烧酒,两人凑在炕桌旁嘮收成,娘则拉著苏晚进了里屋,从柜子里翻出个红布包:“这是给念秋做的虎头鞋,纳了七层底,结实。”

正说著,院外传来喧譁声。爹掀帘一看,笑著喊:“你二哥回来了!”苏晚迎出去,见二哥苏强正从马车上卸东西,二嫂抱著个襁褓,里面是刚满周岁的小侄子。“路上雪大,马车陷进沟里,耽误了时辰,”二哥搓著冻红的手,嗓门洪亮,“给爹带了瓶好酒,给娘扯了块布。”

二嫂是个爽朗人,刚进屋就往苏晚手里塞了块手帕:“前儿赶集买的,上面绣的石榴,多子多福。”两个妯娌凑在灶房忙活,二哥和建业则搬来梯子,往房檐下掛灯笼。小远带著小侄子在院里堆雪人,胡萝卜做的鼻子,煤球做的眼睛,引得眾人直笑。

晌午的饭桌上,燉鸡的香气漫了满院。娘把鸡腿往念秋碗里放,又给小侄子夹了块鸡肝:“都多吃点,长壮实。”二哥喝了口酒,脸膛通红:“今年我在镇上开了个杂货铺,生意不错,开春想再雇个人。”建业接话:“我认识个靠谱的后生,等过了年让他去找你。”

午后雪停了,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把雪地照得晃眼。苏晚陪娘坐在炕头纳鞋底,娘的白髮比去年又多了些,却依旧精神:“你爹总念叨,说建业是个实在人,把你交给他,我和你爹都放心。”苏晚往娘手里塞了个暖手炉:“等天暖了,接您和爹去我们那儿住些日子,傻柱做的菜可香了。”

正说著,院外传来狗叫声。二哥出去一看,笑著进来:“三妹来了!”苏晚迎出去,见三妹苏月正从驴背上往下跳,身后跟著个穿军装的后生。“这是我对象,叫赵勇,在县城当解放军,”三妹脸红红的,“他说要给伯父伯母拜年。”

赵勇立正站好,给苏父苏母敬了个军礼,把带来的水果罐头摆在桌上:“伯父伯母,我和小月打算开春订婚。”娘笑得合不拢嘴,往他手里塞了把瓜子:“好,好,解放军同志,靠谱!”

傍晚要返程时,娘往驴车上塞了满满一筐菜:“都是自家种的白菜萝卜,比集市上的新鲜。”爹把建业拉到一旁,塞给他个布包:“这里面是五十块钱,开春盖房用,別跟你娘说,她总念叨要省著。”建业眼圈一热,攥紧了布包:“爹,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待苏晚。”

驴车出村口时,爹娘还站在老槐树下张望,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念秋在苏晚怀里睡著了,小手里还攥著娘给的虎头鞋。雪地上的车辙弯弯曲曲,像条回家的路,一头连著牵掛,一头繫著团圆。

回到家时,院里的灯笼已经亮了。傻柱正站在门口搓手:“可算回来了!我燉了羊肉汤,暖暖身子。”张奶奶坐在炕头,见念秋怀里的虎头鞋,笑著说:“这鞋纳得密,咱念秋穿上,准能走得稳稳噹噹。”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灯笼上,红的光,白的雪,映得满院都是暖融融的。苏晚喝著羊肉汤,听著傻柱讲下午胡同里的趣事,忽然觉得,这初二的归寧路,走得再远,终有家人在等,风雪再大,总有灯火可依。

新的一年,日子就像这锅里的羊肉汤,咕嘟咕嘟地冒著热气,熬著熬著,就成了最暖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