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腊八暖意中的传承香(1/1)

进了腊月,四合院的青砖地上总结著层薄冰。许朗一早就在院里烧热水,铁皮桶蹲在煤炉上,“咕嘟咕嘟”冒白气,他用瓢往地上泼,热水遇冰“滋滋”响,腾起的雾里混著煤烟味。“小远,踩著水跡走,別滑著!”他朝屋里喊,嗓门被北风颳得有点哑,手里还攥著串晒乾的山楂,红得像串小灯笼。

苏晚在堂屋的大灶台上摆开八样东西:红豆、绿豆、生、莲子、桂圆、红枣、薏米、葡萄乾,红的绿的黄的堆在白瓷盘里,像摊开的调色板。“晓梅,把那袋新米倒进来。”她往大铁锅里舀井水,“腊八的粥得用井水熬,才够清冽,你姥姥当年总说,『井水泡粮,香透五臟』。”晓梅搬来米袋,袋口的麻绳缠著红布条,是去年腊八系的,“妈,建业说加把燕麦更健康,我放了点。”苏晚笑著点头:“新法子好,只要粥稠乎乎的,啥都能加。”

傻柱裹著厚袄从厨房钻出来,手里端著个粗瓷碗,里面是醃了半月的腊八蒜,绿得透亮。“尝尝?”他往许朗手里塞了瓣,“今年的醋好,泡得瓷实,配饺子绝了。”许朗咬了口,酸得直皱眉,却咂咂嘴:“够味!比去年的酸,就像日子,得有点酸头才记得住。”小远举著个空碗跑出来,仰著小脸要蒜:“我要泡蒜!老师说腊八泡蒜,新年能考一百分!”

院里的石榴树落光了叶,枝椏上还掛著几个干硬的果子,被风吹得“噹噹”响。念秋带著双胞胎来了,手里拎著个竹篮,里面是刚买的栗子和核桃,“妈,给粥里加把栗子,甜糯。”大宝二宝挣脱围巾,直往灶房钻,鼻尖冻得通红,像两颗小山楂。“太奶奶,我们要帮您搅粥!”二宝拽著苏晚的围裙,大宝已经踮脚去够锅铲,被念秋拉住:“刚烧的火,烫著咋办?”

秦淮茹的重孙女挎著个竹篮进来,篮子里是块腊肉,油的泛著光。“苏奶奶,俺娘醃的腊肉,给粥里添点油香。”她掀开蓝布,里面还有几个粘豆包,黄澄澄的裹著黄豆面,“这是俺太奶奶传的方子,黍子面掺小米麵,蒸出来甜丝丝的。”傻柱凑过去捏了个,咬了口直咂嘴:“比城里卖的粘!你太奶奶的手艺,总算没丟。”

实践队的学生们扛著摄像机来了,为首的姑娘举著话筒哈著白气:“观眾朋友们,今天我们在老北京四合院,感受腊八节的温暖,看这一锅腊八粥,熬著多少代人的生活智慧。”苏晚正往锅里撒生,闻言笑:“哪有啥智慧?就是把日子里的好东西凑一块儿,熬得稠稠的,心里就暖了。”

学生们围著灶台学熬粥。有个男生搅粥太急,溅了一身米汤,苏晚给他递抹布:“搅粥得顺著锅边转,就像你们刷视频,得慢慢划才看得到好东西。”她教他们“火要先旺后小,米要煮开,豆子要煮烂,最后撒把,甜得才匀”。男生学得认真,额头上的汗混著米汤往下淌,在袄上洇出个小印子。

傻柱教学生醃腊八蒜,把剥好的蒜瓣往玻璃罐里塞:“醋得用米醋,不能太酸,也不能太淡,就像做人,得有分寸。”他指著罐口:“封盖前得倒点白酒,蒜才绿得快,这是你太爷爷传的窍门,当年他总说,『做事得加点料,才出味』。”女生试著往罐里倒醋,手抖得洒了半瓶,傻柱笑著帮她扶罐:“没事,醋多了更酸,醒盹!”

许朗被几个学生围著编箩筐,准备装粘豆包。竹篾在他手里绕出菱形格,“这筐得编得密,豆包粘,別漏了。”他教他们“篾条要湿著编,干了才紧实,就像这粥,得熬到米粘在锅上,才叫地道”。有个学生编到一半编错了纹路,许朗帮他拆了重编:“错了就拆,別硬撑,当年我给生產队编粮囤,拆了五遍才过关。”

中午的太阳总算有点暖意,院里的冰化了些,踩上去“咯吱”响。苏晚揭开粥锅,蒸汽“腾”地冒起来,混著米香、豆香、果香,漫得满院都是。粥稠得能插住筷子,红豆裂开了嘴,生鼓著肚,桂圆肉浮在表面,像撒了把碎玛瑙。“先给张奶奶端一碗。”她往碗里舀粥,“老人家牙口不好,这粥软和。”

小远捧著粥碗蹲在石榴树下,边吃边餵蚂蚁,米粒掉在地上,引得蚂蚁排著队来搬。“太爷爷,蚂蚁也过腊八!”他举著碗喊,许朗笑著点头:“可不是嘛,万物都得过节,日子才热闹。”傻柱端著腊八蒜出来,往每个人碗里放两瓣:“就著吃,解腻!”

学生们捧著粥碗,吃得直咂嘴。“比食堂的好喝一万倍!”男生抹著嘴说,“这粥熬得像,软乎乎的。”苏晚往他碗里又添了勺:“多吃点,腊八喝粥,来年不冻耳朵。”念秋给双胞胎餵粥,二宝嫌烫,含在嘴里“呼呼”吹,粥汁滴在衣襟上,像朵小黄。

建业拎著个保温桶回来,里面是单位发的腊八粥。“爸,妈,您尝尝这个,里面有燕窝。”他把桶往桌上放,苏晚舀了勺尝,摇摇头:“还是咱的糙粥香,燕窝太淡,没嚼头。”许朗接话:“过日子就得吃糙的,才扛饿,就像这竹筐,糙篾编的才结实。”

下午,学生们要走了,苏晚给他们每人装了袋粘豆包,傻柱往他们兜里塞腊八蒜,“回去配饺子吃,比醋精强。”许朗把编好的箩筐送给为首的姑娘:“装年货用,结实。”姑娘抱著箩筐红了眼:“爷爷奶奶,我们明年还来!”傻柱挥著手喊:“来!给你们炸面鱼儿!”

傍晚的风又硬了,吹得灯笼晃悠悠。许朗坐在藤椅上,喝著剩下的粥,苏晚在旁边给他剥生。“你说,这粥熬了几十年,咋就喝不腻?”苏晚突然问,许朗望著锅里的粥底:“因为里面有日子的味,有咱院的人。”他想起年轻时的腊八,老伴在煤油灯下熬粥,他在院里劈柴,傻柱爸端著碗咸菜来串门,三个人围著灶台,喝著粥,聊著天,粥凉了再热,热了再喝,直到月上中天。

傻柱在厨房煮饺子,韭菜鸡蛋馅的,“就著腊八蒜,绝配!”他隔著窗户喊,油星溅在锅台上,像撒了把金豆子。月光从窗欞照进来,落在粥锅上,锅底的米痂泛著油光,像块琥珀。

许朗把最后一口粥喝完,突然明白——所谓腊八,从来不止是喝碗粥、醃瓣蒜,是把一年的辛苦熬成甜,把院里的人凑成圆,是老辈人把日子熬得稠稠的,晚辈人接著往锅里添料,哪怕只是颗红豆、瓣蒜,也能串起岁月,让每个寒冷的日子,都记著锅里的暖,念著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