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金风送爽里的承与传(1/1)
秋分这天的风带著点凉意,卷著槐树叶在院里打旋。许朗蹲在菜园里收白菜,绿油油的菜棵子裹著层白霜,是昨夜下的头场轻霜,他用草绳把白菜捆成小把,码在墙根下,说“这样能存到过年”。苏晚在旁边捡落下的叶子,说“回去剁剁餵鸡,院里的老母鸡该下蛋了”。
“太爷爷,太奶奶,我摘的柿子!”小远举著个竹篮从院外跑进来,篮子里是通红的磨盘柿,是胡同口老王家树上结的,“王爷爷说,这柿子甜得能粘住牙。”他往苏晚手里塞了个最大的,自己啃著个小的,橙红色的汁水流到下巴上,像只偷喝了蜜的小松鼠。
苏晚用手帕给孩子擦嘴,手帕上绣的菊还是去年秋天绣的,针脚有点松,却透著股雅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她把柿子摆在石桌上,阳光照在上面,像摆了盘小灯笼,“晓梅说今天包饺子,白菜猪肉馅的,你最爱吃的。”
傻柱拎著个布袋子从东屋出来,里面是刚从早市买的山楂,红得发亮。“苏老师,许朗,咱熬点山楂酱吧,抹馒头吃,酸溜溜的解腻。”他的手背上沾著点麵粉,是早上蒸馒头时蹭的,“我还买了点桂,去年你说院里的桂不够香。”院里的桂树是望春前年栽的,今年第一次开,细碎的金粒藏在叶间,香气淡得像层纱。
秦淮茹的重孙子抱著个布偶来找小远玩,布偶是念秋做的,用的是望春穿旧的蓝工装,缝成了个小老头的模样,脸上用黑线绣著笑纹,像极了许朗。“太奶奶说,这是『守院爷爷』,能保佑院里平平安安。”孩子把布偶举得高高的,布偶的胳膊腿晃悠著,像在给大伙打招呼。
二大爷的廊下晒著串红辣椒,是晓梅给他串的,红得像串小鞭炮。他坐在小马扎上,给鱼缸里的墨龙后代餵食,鱼食撒在水面,像落了把碎金。“这鱼跟人一样,秋凉了就得多吃点,不然过不了冬。”三大爷坐在旁边,手里转著对新核桃,是望春出差时买的,比之前那对更大些,“二哥,你说这院的孩子,是不是都隨许朗?心眼实。”
望春下班回来,手里拎著个工具箱,是给许朗买的新傢伙。“爸,您那套老扳手都锈了,这是合金钢的,好用。”他蹲下来给许朗演示,扳手开合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单位的年轻师傅说,现在都用这种,我琢磨著您修个桌椅啥的能用得上。”许朗接过扳手,掂了掂,说“是比老的轻,还是新东西好”,眼里却藏著点对旧物的不舍——那套老扳手,陪他修过夜校的课桌椅,修过院里的自来水管,修过孩子们的玩具车,扳手把上的包浆,是几十年的时光磨出来的。
念秋带著学生来写生,这次的主题是“丰收”。孩子们趴在石桌上,画许朗码的白菜,画傻柱晒的山楂,画苏晚摆的柿子,还有个孩子专门画了三大爷转核桃的手,说“这手上有光”。念秋在一旁指导,手里的铅笔在画纸上勾勒,动作像极了当年苏晚教她写字时的样子,“看那白菜上的霜,要画得轻轻的,像给菜盖了层薄被”。
晌午的太阳暖起来,院里飘著饺子的香气。晓梅把煮好的饺子端上桌,白胖的饺子在盘里挤著,像群小元宝。“爸,妈,尝尝我调的馅,放了点香油。”她给许朗和苏晚各夹了个,自己也拿起一个,吹了吹咬了口,鲜美的汤汁顺著嘴角流,“还是家里的白菜香,比菜市场买的有滋味。”
傻柱端来刚熬好的山楂酱,盛在粗瓷碗里,上面撒了把桂,酸甜的香气混著桂香,勾得人直咽口水。“小远,抹馒头吃,保准你吃三个!”他往孩子手里塞了个热馒头,自己也抹了块酱,吃得眯起了眼,“还是这口对味,比饭店里的醋里脊强。”
二大爷和三大爷也被请过来吃饺子,二大爷牙口不好,晓梅特意给他盛了碗煮得软乎的面片,“二大爷,您吃这个,好消化”。三大爷的记性还是时好时坏,却记得给每个孩子分,从兜里摸出块水果,塞给秦淮茹的重孙子,“吃,甜的”,纸有点皱,却是他特意留的。
饭后,许朗坐在藤椅上,看著望春修院里的石桌。石桌的角被孩子们磕掉了块,望春正用水泥填补,动作仔细得像在雕琢件宝贝。“当年这石桌,还是你三大爷算著尺寸打的,说『方方正正,像做人的道理』。”许朗慢悠悠地说,望春手里的抹子顿了顿,说“爸,我记得,您以前总在这桌上教我写作业”。
苏晚在旁边给念秋讲怎么醃白菜,“要一层白菜一层盐,压上块大石头,等过了二十天,捞出来切丝,拌点香油,脆著呢”。念秋拿著个小本子记,字跡娟秀,像极了苏晚年轻时的笔跡,“妈,您去年醃的我还没吃完,同事都说比超市买的好吃”。
小远和几个孩子在院里玩“过家家”,小远披著许朗的旧褂子,学著太爷爷的样子蹲在地上“收白菜”,秦淮茹的重孙子抱著“守院爷爷”布偶,学著太奶奶的样子“择菜”,傻柱的重孙女则拿著个小锅铲,学著爷爷的样子“炒菜”,嘴里还念叨著“放点山楂酱,酸溜溜的”。
许朗看著孩子们玩闹,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跟著父辈学种地、学修东西、学做人的道理。那些看似平常的日子,就像这石桌的纹路,一道道刻在时光里,也刻在心里,慢慢成了抹不去的印记。
夕阳西下时,金红色的光洒满了院子,给白菜、柿子、山楂都镀上了层暖光。许朗望著这一切,觉得这院子就像棵老槐树,根在土里扎得深,枝却向著天生长,一辈辈的人,就像这树上的叶,落了又生,生了又落,却总把养分留给树干,让这棵树长得更旺。
苏晚端来杯热茶,递到许朗手里,“天凉了,喝点热的”。许朗接过茶杯,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却像这秋日的阳光一样暖。“你看这院,”他望著院里的人,望春在收拾工具,念秋在教孩子们画画,傻柱在给桂树浇水,秦淮茹在逗孩子玩,二大爷和三大爷坐在石桌边聊天,“多好。”
苏晚往他身边靠了靠,头抵著他的肩膀,“是啊,一辈传一辈,日子就这么过来了”。远处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混著秋风里的桂香,像支悠长的歌。
许朗知道,这院里的故事,就像这秋天,有收穫的甜,有传承的暖,有叶落的静,也有生根的稳。而他们,就守著这秋,这院,这一辈辈的承与传,在金风里慢慢摇著岁月,看白菜长成,看柿子变红,看孩子们长大,看这院子的暖,像桂的香,淡却悠长,一直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