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鬢边霜与膝下欢(2/2)

苏晚的学校要建新教学楼,她被调去负责图书管理,不用天天站讲台,清閒了不少。每天下午,她就抱著本书坐在葡萄架下,阳光透过新叶落在书页上,像撒了把碎金。许朗从夜校回来,就坐在她旁边削木头,有时是给望春做个铅笔盒,有时是给念秋刻个小木马,木屑簌簌落在地上,混著香,格外好闻。

这天许朗正在给夜校的黑板刷漆,突然听见院里一阵喧譁。跑出去一看,见望春举著个信封衝进院,脸涨得通红:“爸!妈!我考上重点高中了!”信封上的“录取通知书”五个字烫著金,在阳光下闪得人眼晕。

苏晚一把抢过通知书,手指抖得厉害,看了一遍又一遍,突然捂住嘴哭了。傻柱在一旁拍著大腿笑:“我就说这小子行!將来肯定能上大学!”秦淮茹赶紧往望春手里塞了个煮鸡蛋:“快吃快吃,补补脑子!”三大爷和二大爷也凑过来,一个说“得请先生算个好日子庆祝”,一个说“我那瓶珍藏的好酒该开封了”。

念秋也上了小学,成了班里的文艺委员,天天带著同学排练节目。她最喜欢唱苏晚教的《东方红》,声音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有次学校匯演,她站在台上领唱,望见台下许朗和苏晚在鼓掌,突然忘了词,却在两人鼓励的眼神里,又笑著唱了下去,引得台下一片叫好。

望春上高中那年,个头躥得比许朗还高,说话瓮声瓮气的,却还是会在放学回来时,给许朗带块他爱吃的芝麻。念秋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梳著马尾辫,穿著苏晚做的蓝布裙,见了人就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像极了苏晚年轻时的模样。

许朗的夜校又来了批新学员,大多是工厂的年轻人,朝气蓬勃的。他教他们认字、算帐,有时也讲些院里的故事,说傻柱的红烧肉如何香,说秦淮茹的馒头如何暄,说三大爷的草药如何灵,惹得学员们直笑:“许老师,您这院跟个小江湖似的。”

苏晚偶尔也来夜校帮忙,教女学员们读信、写家信。有个年轻媳妇总把“想”字写成“相”,苏晚就笑著说:“心里装著人,才叫想呢。”那媳妇红了脸,低头重写,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像在诉说著什么心事。

冬至那天,院里的水缸结了层厚冰。许朗和苏晚坐在炕上,看著望春给念秋讲数学题,姐弟俩头挨著头,凑在一盏檯灯下,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温馨的画。许朗突然说:“等望春考上大学,咱就把东屋收拾出来,给孩子们当书房。”苏晚点头:“再做个大书架,把你那些书都摆上去。”

夜里,许朗躺在床上,听著窗外的风声,想起刚搬来时的冷清,想起第一次见苏晚时的紧张,想起望春和念秋刚出生时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一辈子就像院里的那棵老槐树,春发芽,夏开,秋落叶,冬归根,看似平平淡淡,却在岁月里扎下了深根,枝繁叶茂,庇护著一院的烟火。

苏晚翻了个身,往他身边靠了靠:“想啥呢?”许朗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也起了茧,却还是那么暖:“想咱刚认识那会儿,你给我送纸,还记得不?”苏晚笑了,声音里带著点困意:“咋不记得?你脸红得像猴屁股。”

月光从窗缝钻进来,照在两人的鬢角,银丝在光下闪著亮。许朗知道,日子还长著呢,还有望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有念秋的第一个奖状,还有院里的葡萄年年结果,还有傻柱的红烧肉岁岁飘香,这些都是岁月酿的酒,越陈越香,越品越甜。

风拂过石榴树,枝椏轻轻敲著窗,像在哼著首古老的歌谣。许朗把苏晚的手攥得更紧了,心里的暖,像刚烧开的水,慢慢漫开来,漫过了整个冬夜,漫向了那些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满是希望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