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春深似海(1/2)

清明前的雨下了三天,院角的药圃里冒出成片新绿。许朗刚给薄荷浇完水,就见傻柱扛著捆紫藤回来,紫莹莹的穗垂著,像串倒掛的葡萄,沾著的雨珠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水痕。

“许朗兄弟,快来搭架子!”傻柱把藤往葡萄架上缠,手指被刺扎了也不顾,“这是我从城郊剪的,能爬满半面墙,夏天纳凉正好。”他鼻尖沾著点瓣的粉,说话时带著股清甜的香,“秦姐说要在架下摆张石桌,咱院里人能凑在一块喝茶。”

许朗刚扶稳架子,秦淮茹抱著个竹篮出来,里面是刚蒸好的青团,油绿的糰子裹著松针,散发著艾草的苦香。“东旭去上坟了,我蒸了点青团,你们尝尝。”她往许朗手里塞了两个,指尖的温度透过油纸传过来,暖暖的,“里面包的豆沙,是我前儿炒的,放了点桂,不那么腻。”

周明扛著个新做的木犁进来时,林晚秋正蹲在药圃边摘薺菜,竹篮里的薺菜绿油油的,还沾著湿泥。“俺们去后山开了片荒地,种了点玉米。”周明把犁往墙根靠,犁头的木纹里还嵌著新漆,“这犁比老款的轻半截,妇女也能拉动,街道让我去给別的村讲讲咋做的。”他怀里揣著个布包,里面是些饱满的玉米种,“给你留了点,药圃边的空地能种几棵,秋天结了棒子给孩子们当零嘴。”

三大爷背著药篓颤巍巍地从外面回来,篓里装著些刚挖的何首乌,褐红色的块根缠著泥土,像只蜷著的小老鼠。“这玩意儿得趁著春雨挖,药效才足。”老人往许朗手里塞了块,指尖的泥蹭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我那口子用它燉了乌鸡汤,给你盛了碗,快趁热喝。”药篓里还躺著几朵蒲公英,白色的绒球沾著雨,轻轻一碰就散,像把小伞飘向半空。

二大爷拎著只鸟笼站在廊下,笼里的画眉正对著紫藤叫,声音脆得像碎玉相碰。“我那小子寄了本《禽鸟谱》,说这画眉能学十几种叫声。”他把鸟笼往紫藤架上掛,笼衣掀开的瞬间,阳光落在鸟羽上,泛著青紫色的光,“对了,街道办的扫盲班要添个老师,大伙都推荐你,说你讲得比书本上还明白。”

晌午的太阳钻出云层,把院里的积水晒得冒热气。傻柱娘坐在石凳上,正给孩子们编环,紫藤和野蔷薇混在一块,紫的紫、粉的粉,戴在小宝头上,像个小神仙。“许朗兄弟,你看这好看不?”老太太举著个刚编好的环,银丝似的白髮沾著点瓣,“我年轻时候,总在春天编这个,给隔壁的姑娘戴。”

许朗刚帮著周明把玉米种播下去,就见王二柱背著个帆布包从外面跑进来,包上沾著泥点,里面是些崭新的课本。“俺们村的扫盲班开起来了!”他把课本往桌上堆,纸页的油墨香混著泥土的腥气,“这是托人从县城买的,孩子们摸著新书,高兴得直蹦。”他手里还攥著张纸条,上面是孩子们歪歪扭扭的签名,“你看,这是狗蛋写的『谢』字,虽然少了点,可他以前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棒梗举著个风箏往院里冲,风箏是用细竹篾扎的,蒙著层半透明的绵纸,上面用硃砂画了只凤凰,翅膀上沾著几瓣紫藤。“许叔叔,你看我的凤凰能飞多高!”他放线的手被风箏线勒出红印,却笑得满脸通红,线轴在手里转得飞快,凤凰风箏越飞越高,几乎要钻进云里。

傻柱在旁边看得眼热,抢过线轴就跑,结果被石头绊了个趔趄,风箏线“啪”地断了,凤凰风箏摇摇晃晃往隔壁院飘。“你个小兔崽子,赔我风箏!”傻柱作势要揍棒梗,却被秦淮茹拉住了,她手里端著盆刚洗好的衣裳,水珠顺著蓝布衫的衣角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串小水点,“多大个人了,跟孩子抢东西,我再给棒梗糊个新的。”

下午的风带著紫藤的香,吹得葡萄架上的新叶沙沙响。许朗坐在药圃边教王二柱认药草,紫苏的紫叶在阳光下泛著油光,薄荷的细叶沾著雨珠,一碰就散出清凉的气。“这两种草长得像,得看叶背,紫苏的背是紫的,薄荷是绿的。”许朗掐了片叶子让他闻,清苦的香混著泥土的腥气,在风里缠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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