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2)
小殿廊下的太傅和太保对掖着两手, 互看了一眼,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外面忽然变了天,隆隆的雷声仿佛贴着地面滚动,浩浩地来了, 又浩浩地奔向远方。天顶的乌云转瞬聚集, 越压越低, 要把这龙城的殿宇压扁似的。
不多时,雨点倾泻而下, 噼啪打在台阶上, 溅起的水珠足有一尺来高。两人退后几步, 免得雨水打湿衣袍。
太傅回头望了望,视线穿不透花窗上糊着的丝罗, 也看不见小殿内的景象。
“还不曾验好吗?一掀衣襟,不过一弹指的工夫。”
太保抱着袖子,目光空洞地望向远处,“从戎,你不觉得甚是可悲吗?”
太傅心下惶然,压声道:“慎言,
快别说了。”
太保叹了口气, 抬起眼看天顶泄下的雨, 喃喃道:“这场雨来得妙,我家屋后挖了个池塘, 雨后说不定能灌个半满。”
终于,小殿的门打开了,太傅和太保忙返回殿内,然而进门却吓了一跳。李御史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殿内金砖上血溅得到处都是, 那个前来指证太师的九章府谋士躺在地上,看样子已经死了。
“陛下……”太傅望向御座上,“陛下不曾受惊吧?”
圣元帝摇了摇头,“有太师护朕,无妨。这个所谓的谋士,本就与太师有私怨,记恨太师将其革职,妖言惑众诬陷太师。朕已亲眼查看过了,太师胸前并没有什么红线命门,看来御史是被此人蒙骗了。如今真相大白,奸人畏罪自尽,李樵真交太师处置,朕实在乏累,不想再过问此事了。”
站起身,圣元帝竟狠狠踉跄了下。陆悯忙上前搀扶,一面扬声唤来人,“陛下圣体违和,快送回宫歇息。”
御前内侍躬身上来接应,前呼后拥着,把人搀了出去。
太傅和太保到此时才长出一口气,太保道:“这事真荒谬透顶,什么傀儡师造人,一派胡言,怎么当得了真!李御史,你可是糊涂了,被一个无耻之人牵着鼻子走,弄得丢官丧命,老脸尽失,值得吗?”
太傅垂眼看了看跪地不起的人,转头问陆悯:“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人?叫刑狱司的人来,带下去严查吧。”
陆悯却没应,叹息道:“同僚一场,万事不要做绝,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知道他至今未曾娶亲,家里还有老母要奉养,送进刑狱司,哪里能活着出来,别叫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太保啧啧,“你还是心太善,手上不愿意过人命。”
他淡淡一哂,“杀了人,日夜难安啊。”边说边伸手拽了跪地的人一把,“此事我不再追究了,御史自请辞官吧。这两年怕是得罪了朝中不少官员,白玉京若待不成,上各地游历游历,开阔一下心胸也好。”
李樵真没有再说话,起身向他深深一揖,跟着引路的内侍出宫去了。
至于地上的这具尸首,很快直荡卫的人进来,架起手脚,拖出了小殿。
殿里到处都是血迹,侍官领着内赞入殿清理,三公便都退了出去。
这时雨已停了,夏日的暴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天边露出一道霁色,天青色的天幕上破出五彩的光带,像毫无指望的人生,忽然出现了救赎。
三人行走在出宫的路上,步履缓缓,不慌不忙。
陆悯还是如常谦和温文,淡声道:“今日为我的事,让二位白跑了一趟,我很过意不去。先前回禀了陛下,这次要在上都停留一段时间,过两日我设个宴,为今日之事告罪吧。”
太傅和太保失笑,“差点被人坑害,竟还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太师这胸襟令人感佩。不过白跑一趟是好事,若不白跑,那才唬人。至于喝酒,反正我们是不会推辞的,只等太师下帖宴请了。”
于是拱手道别,到了宫门上各奔东西。陆悯坐进自己的辇车内,没有往山河坊的方向去,反倒是拐了个弯,驶向城北的北邙义冢。
所谓的北邙义冢,是专收无主尸骸的地方,宫城中有寺人内赞获死,也都送到这里来。他提前知会过直荡卫,在义冢内找个清净地放置谋士尸首,等他到时,九章府的暗卫已经把外沿包围起来了。
拂开萦绕在鼻尖的霉臭味,他迈进了停放尸首的小堂。识迷和顾镜观已经在堂内等候了,直到他出现,尸首脸上的人皮面具才被揭下来。
识迷看着这张脸,没有感受到太大的欢喜,更像是完成了一直追寻的目标,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陆悯把袖中的匕首交还给她,这是她临出门前托付他的。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把刀?”他垂眼瞥了瞥尸首脖子上开放的伤口,蹙眉道,“刀刃不够锋利,血溅到我身上了。”
识迷握着匕首,长出了口气,“这是从我阿翁身上拔下来的,原本是把断剑,我把它磨成了现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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