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山在(三)(1/2)

吃完饭,燕杰带楚楚出去了,空间留给娘仨。结果也乾巴巴没什么新话。嗑了会儿老家的吊瓜子,姚婭思提议去商场转转,胡爱茹这次来,婭思反覆要求她“轻装上阵”,结果她听进去了,厚衣服没几件。现在天见冷,她打算给老妈添件大衣。

转了几家店,爱茹看看就说不好,试都不肯试。婭思急了,索性点破:“妈,来都来了,別心疼钱,今儿这三千,就得出去!”

姚议笑著帮腔:“妈,就当是我跟姚大的孝心。”他打趣姐姐的时候就叫“姚大”,他是“姚二”。婭思白了弟弟一眼,没吭声。这孝心跟他可没什么关係。

爱茹说:“你们愿意孝敬,我当然高兴,但关键看这东西值不值。”婭思抢著说:“值呀!怎么不值?便宜没好货,好货必然不便宜。”推著搡著劝著,胡爱茹高低拿下一件,她嘴里叨咕著,手上摩挲著,说这衣服够好一穿,十年八年没问题。

买完衣服去剪头髮。婭思建议烫,她有会员,能走套餐。又是一番劝,爱茹终於愿意坐在烫头机下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胡爱茹也不例外。婭思坐在休息区,从镜子中看端端正正的老妈,心中感慨。老啦!眼角的皱纹炸开,脸似乎也不对称得厉害,颧骨上一块斑,之前没注意,现在突然发现,跟被偷袭了似的。但老妈的体態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她干过厂区播音员,还当过劳模,这些都对腰板有帮助),比她和燕杰都好。他们有时抠索著,不舒展,她老妈却大大方方,甚至顶天立地坐著,岿然得仿佛一座山,就是山上再长点鲜点缀一下就好了。所以,得焕然一新了。不单单是美不美的问题,而是跟过去道別。

来北京了,一切从头开始。楚楚也跟她说了,——许大小姐嫌爱茹女士土气,包括去接她时同学的嘲笑,都让楚楚和婭思不舒服。必须有变化,且必须是越变越好。她不能让女儿看不起姥姥。

托尼老师十八般武艺全用上,烫到天擦黑,婭思又要请客,在外面吃,爱茹坚决不许,家里有剩菜,得打扫。再者,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她坚持回家,吃月饼。爱茹对燕杰还有点意见,觉得他把她外孙女带走了,影响团圆。大日子,人齐全是最好的。还问:“燕杰怎么不回老家?他们家不过节?”婭思搪塞:“这不您来了么?”爱茹摊手:“我来了他也没陪著我呀,燕杰家没事吧,他爸还是一个人?谁照顾呢?”婭思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恋栈:“这您就別愁啦!人有儿有女,还不止一个。燕杰这边也没少贴钱,月月比发工资还准时呢。”许燕杰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亲儿子,可一直跟老父不大对付。相互看不惯。不见面反倒和谐。

到了家,胡爱茹又添了俩菜,娘仨热热乎乎围著吃了。姚议一向没什么眼力见,说话头一句脚一句,这会毛病又犯了,忽然口气悠长地:“妈你还记得吗?那年爸刚走,也赶上八月十五,咱们好像也吃的这几道菜,剥皮鱼、剁椒炒鸡蛋,鱼跟这一样,就这么大,中不溜的。辣椒也是这顏色。”

婭思拦著:“这不废话么?剁椒还能有几种顏色?过去的事就別提了,往前看。”

胡爱茹转头朝窗外瞟了一眼,外面只有灯光,还没月亮。北京的秋天比老家凉,入夜更是淒悽惨惨戚戚。她长嘆:“还是那时候好啊……起码年轻……”婭思不允许气氛这么沉下去,伸手抓老妈小臂,晃两下,“您现在也不老。人啊,只要有心,什么时候都可以是崭新的起点,都是好年华。”说完看弟弟。这话也说给姚议听的。姚议手背在后头,没接姐姐的话茬儿。

饭后吃月饼,胡爱茹端来最大的一块,姚议拿著水果刀,不知怎么下手,姚婭思嫌他磨叨,接过去三下五除二切了。娘仨一人端著个小碟子,到阳台吃。阴天,月亮铁了心躲著。空气中竟瀰漫著淡淡的蓝,不晓得是雾还是霾。对面楼宇的窗星星点点黄亮。爱茹没想到这入住率竟如此低。她问婭思,婭思说对面是开放商留著的房,一直没卖,所以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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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茹拉开窗,头伸出去找寻:“还没出来呢?”姚议不识趣:“估计出不来了。”姚婭思说:“明儿再看也行,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爱茹转身对女儿:“知道你小名为什么叫月月么。”一提这话婭思就著急:“妈,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我是月圆之夜生的,那也没怎么著呀,我也没变成狼人。”这幽默没奏效。爱茹淡淡地:“你生下来,不哭。”

婭思单手叉腰,骄傲地:“那是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特別美好!我来这是为了享受来的!干吗哭?笑还来不及呢!”

“我呢,我哭了吗?”这话题对姚议来说新鲜,他跟婭思是龙凤胎,前后脚抵达人间。

“你一哭房顶都能掀了。”胡爱茹失笑。

婭思嗤笑,冲姚议:“你呀,就是个苦人!”

爱茹不想內訌,於是问婭思过去老爱背的那首诗是什么,讲月亮的。她挺喜欢。姚婭思脱口而出,说是不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嬋娟”。爱茹说不是。姚议抢著背出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爱茹也说不是。她给出提示,说家里墙上以前还贴过那幅画呢,后来烂了,上面有个鸟站在枝头,也有月亮,旁边写了这句诗。婭思终於想起来,“是不是『今夜明月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爱茹说“是它”,就是这句,她嘆了口气,慢慢在阳台小凳子上,两腿並著,手放在膝盖上,头仰著对窗外,忽然幽幽地:“我都是六十五了。”有点忧伤了。

婭思懒得劝了,就这么著吧,今儿一路胡女士都丧气。她也累了。姚议挪过去,手搭在老妈肩上,“別想那么多,过去就过去了,老牛家那几个人,確实不是东西……”没等说完,婭思就冲他:“哎呀別提这事了,”又对老妈,“妈,反正现在你来北京了,先適应適应,把这新生活捋顺了。”

胡爱茹看看女儿,又看儿子,“咱们也是穷过来的,”这话像说给婭思的,“你怎么就不懂珍惜呢,”这话讲的是姚议。

姚议辩解:“妈,恰恰相反,我就是懂得珍惜,知道日子的可贵,才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就好像这月饼似的,你吃了一口,知道里头有虫,还继续吃么?”

胡爱茹这才扯开了说:“再怎么说,程娜也陪你来北京,又去河北,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把人甩了。”

姚议没想到老妈又说回这事,他不得不多说两句:“妈,你儿子的青春不是青春?这不是谁甩谁的问题。是过不到一块,心都不在一起了,还怎么弄?”

婭思这会帮老妈:“老二,这些我都知道。妈的意思是,你这么弄,吃亏的是自己,时间成本下去了呀!你自己也说,青春搭进去了。现在觉得选错人了,早干吗去了?!成本、成本、成本!人生自古谁无死!每一天都是最宝贵的!”

姚议不掬著姐姐:“谁都有谁的路,別拿我和你比。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情况不一样。”

婭思火了:“女的怎么了?你草率你还有理了?哦,现在觉著人家不託著你往上走了?说实话,当初你跟程娜,我跟妈都不看好,就你耳朵塞驴毛!那牛劲儿!看著都来气!北京是啥地方?两个人要是拧不成一股绳,大风都能给你吹跑嘍!”

姚议气势被打下来,低头叨咕:“我又不是靠女人混饭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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