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困兽(1/2)
寧夏城,总兵府。
府里点著很多灯,人影在窗户上晃,气氛比外面的温度还冷。
哱拜坐在主位,像个戳破了的牛皮口袋,瘪了。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下面两排將领的脸上扫过去,最后停在自己儿子哱承恩和副將刘东暘的脸上。
屋里很安静。
安静到能听见城外几万民夫一下一下夯土的声音。那声音很有规律,像一下下敲在人心头的丧钟。
“堤坝,明天就能合上口子。”哱拜的声音有点抖,“合上口子,就要放水。”
他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一个所有人都知道,但谁也不想第一个说出口的事实。
“爹!”哱承恩猛地站起来,眼睛通红,像一头被逼到死角的狼崽子。
“不能再等了!水一灌进来,咱们就是王八,被人家扣在瓮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的手按在刀柄上,眼睛盯著刘东暘,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
“城外筑堤的,都是些民夫辅兵,辽东军的主力都在大营里。那个叫李子成的,把自己的锐字营扎在最前面,不知死活。今晚,我带五百亲卫去冲营,就冲他!只要毁了龙头那一段堤,李如松的什么狗屁龙王计,自己就破了!”
这番话,又急又狠。
一些年轻將领听得热血上头,眼睛里也冒出凶光。
刘东暘慢悠悠端起茶碗,吹开上面的茶叶沫子,眼皮都没抬。
“承恩贤侄,有这个胆气,是好事。”他喝了口茶,不咸不淡地说,“可你想过没有,你带五百人衝出去,然后呢?李子成的锐字营是纸糊的?就算你运气好,把堤坝毁了,你怎么回来?李如松的大军,会眼睁睁看著你,再让你大摇大摆走回城里?”
他放下茶碗,在桌上磕出“嗒”的一声轻响。
“所以,你这不是勇敢,是去送死。有去无回的买卖。”
“你!”哱承恩的血一下子衝到脑门,“刘东暘!你就是怕死!”
刘东暘终於抬起眼,眼神很冷。
“我是怕大家跟著你,去白白送死。”他看著哱承恩,一字一句地说,“城墙高,粮食还够。守著,我们就能跟李如松谈价钱。衝出去打,我们拿什么跟几十万朝廷大军打?”
“谈?拿什么谈?”哱承恩气得笑了,“拿我爹的脑袋,还是拿你刘东暘的脑袋,去跟朝廷换个前程?”
“放肆!”
“呛啷”一声,两人同时拔刀,屋子里的杀气一下子凝固了。
“都给我坐下!”
哱拜猛地一拍桌子,不知哪来的力气,隨后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像要把肺咳出来。
老帅的威严还在,暂时压住了一切。
哱承恩还刀入鞘,胸口剧烈起伏。刘东暘面无表情地坐回去,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过了很久,哱拜不咳了。
他看著自己的儿子,眼里闪过一丝悲哀,也有一丝决绝。
“就按承恩说的办。”
“父亲!”
“大帅!”
“我说,就这么办。”哱拜的声音不大,却没人敢再反驳。
他看向刘东暘,“你,守西门。承恩出城之后,你给他守好回来的路。”
刘东暘深深看了哱拜一眼,缓缓站起身,对著他,也对著哱承恩,抱了抱拳。
“末將,遵命。”
会议散了。
刘东暘走出总兵府,一名心腹都司跟上来,压著声音问:“將军,真给那个愣头青守门?”
刘东暘走在前面,没有回头。
“守。”他说,“把城门守得死死的,一只苍蝇,都別想飞回来。”
都司听得心里一寒,不敢再问。
另一边,哱承恩回到自己院子,他爹哱拜,已经等在了那里。
院里没有別人。
老將军亲手为儿子整理著盔甲上的系带,动作很慢,也很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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