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民(1/2)

淮珠市市刑警大队三楼的一件会议室里,翁乘和证物组的同时站在一边,桌子上摆放著四个塑胶袋。袋子里分別装的是蓝白相间的校服、白底印上衣和牛仔裤,还有一份团员证。而距离袋子最近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

男人穿这件军绿旧外套,个子不高,看起来最多一米七,正是李云露的父亲李民。李民坐在桌子前,身躯微微向前,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物品上。

“这是死者被发现时身上所穿的衣服,以及衣服口袋里的团员证。”翁乘作为负责此案的刑警开口,继续说道:“您先確认下这些物品是否属於您的女儿?”

李民犹豫了一下,伸手摸在了其中的一个袋子上。隔著透明袋,他低头看了看,表情沉重,一句话也没说。

“那件印上衣,你看看有印象吗?”翁乘抵在会议桌的一侧,见对方保持沉默,便指著塑胶袋里印有碎的白底长袖衫,问道。

“唔……”可对面皱著眉头,嘴里支支吾吾的。

“那裤子呢?看样子洗过很多回,你见过吗?”这牛仔顏色都快掉光了,表面翻著一股陈旧的白。翁乘猜测死者身前应该经常穿它。

但是李民还是一副拿不准的样子,憋了十多秒才勉强答道:“可能见过吧……”或者是见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合適,他抬头问道:“这些外在的东西,我记不住。那个,团员证上写的是我闺女的名字?”

中年人那张脸上露出的是小心翼翼,翁乘看著对方这副样子,声音不禁冷淡了几分,回道:“是李云露的名字。”

“那就应该是她的。”在確认了团员证的名字后,这个男人像是鬆了口气一般,嘀咕道:“不是她的,也不会穿在她身上。”

翁乘算是看明白了。此人对其女的穿著打扮没什么印象,辨別证物这方面没指望了。於是他也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朝著一旁等候的技术组同事示意。技术组的同事接著就將那三个袋子拿出了会议室。

一旁的小赵主动向李民解释了那些东西都是证物,暂时无法交还给家属,之后採集生物信息也可能对证物造成轻微的损伤,希望家属能理解之类的。

李民听完点头。整个人看起来坐在那里显得有些侷促,而后终於问出了最重要的那句:“我闺女……在这吗?”一个农民工对人死了身体放在哪的概念,只有“现场埋了”或者“送去火化”,並不了解在警方的办案流程里,尸体会怎么安排。

他哭丧著脸,神色里流露出的是紧张和不安。翁乘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这副神色,视线向下落在了对方的那双黄包鞋上……口中吐出一句:“你女儿的身高,你还记得吗?”

对於警察的这个问题,这个中年男人倒是答了出来:“一米五二。”

在场的两名警察都对李民这句肯定的回答感到惊讶,本以为他还会像前一刻那样说不清楚。所以儘管这个数字与尸体测量出的实际身高差了一厘米,但考虑到青少年的身高每年都有变化,作为家长没能及时获得子女最新身高信息也不稀奇。意识到这点后,翁乘的眼神才柔和了些许。

“受害者身高一米五三!”小赵愣了一下,说道。

“受害者面部损伤严重,如果可以……”翁乘同时开口。

而李民的注意力则是被先一两秒出声的小赵吸引了。他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並放在两腿上,低头弯腰,看起来更慌张了。他解释道:“学校这么写的,大半年……长高了吧……”

这一刻,翁乘才明白“一米五二”这个数字,是之前辖区民警从学校档案里得到了李云露的身高。眼前这个男人也是在那时候才记下了这点,这也是对方刚才那么有信心的原因。

翁乘无视了李民刚才那句表达困惑的话,准备快速进入认尸环节:“受害者面部损伤严重,我们建议你先看下照片。”

通知受害者家属认领尸体是规定,但是並非每个受害者家属都具备足够的承受能力,特別是像这次湖中浮现的死者尸身遭到了破坏,身体也肿胀难看,出於人文关怀,警方首先会建议家属先看看照片,再决定是否现场查看尸体。翁乘即使此刻对这个中年人印象不好,也还是依照正常流程来。

小赵也作势要从文件袋里掏出照片。

李民后腰贴著椅背,肩膀却前倾,勾著头的姿態很没气势,在他又一次点头后,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唯唯诺诺的味道来。

小赵抽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发在现尸体的现场拍下的,里面死者还穿著校服和那条牛仔裤,还有一张是死者面部的特写。他在翁乘的示意下,先递过去第一张。

中年男人抬手,吞咽了一口唾沫,神色严肃地接过了照片。而照片里经过湖水泡发的身形和溃烂的面部都让他一惊,隨即他一只手紧紧地捏住它,眼睛盯著上面无法辨认的死者图像,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从胃里倒流出一股酸水,噁心感直衝喉咙。

呕——中年男人仿佛是受不了刺激,本就前倾的上半身更加向前,低头作呕。右手的照片也掉落在地,他改成了双手捂嘴。

小赵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马上把会议室的门边的垃圾桶拿了过去。翁乘递上了一包纸巾,目光始终围绕著李民不放。

“凶手很残忍。下一张是面部特写,我建议您还是先歇歇。这边不急。”他说不上来这个男人的反应符不符合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但从始至终对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即使说其有家暴史,却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翁乘在失踪案的记录里看到过辖区派出所对於李民家暴李云露的事情的询问,上面显示李民对自己的行为表达了懺悔,並且解释说他是为了闺女好才一时衝动选错了教育手段。单单看这些內容,对方像是一个所谓的传统“严父”。

翁乘不认可打著严父名义去对孩子施虐的行为,更不理解有人面对疑似子女的尸体只有犯噁心这种生理性的反应……这个人与这具尸体有关係吗?他的脑海中再次涌现出这种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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