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贬!再贬!(2/2)

“呃……”王守规訕訕道:“谈不上宴席,只是派了王明、陈利几人到城中市集购了些蔬菜、肉食,於工部衙院內摆了一桌,与交好的几名学子作乐,以为……乔迁之贺……”

“乔迁之贺?”赵禎气乐了,讥讽道,“他好歹也是员外郎,如今寄宿於工部本衙,也敢称什么乔迁之贺?他不觉丟脸,朕还替他害臊!”

王守规訕笑著不敢接茬,赵禎骂了一通也觉得没劲,胡乱吃了几口晚膳便作罢了。

晚上,赵禎难得没有前往华寧殿,於福寧殿內辗转反侧,耳畔反覆响起赵暘那番话:“我与大宋相隔千年,对青史留名的宋时人物,贤君贤臣,亦难免会有莫名好感,范仲淹是,官家也是,故之前对官家多有无礼冒犯之处……”

不可否认,赵禎从一开始就感觉那小子对他欠缺对於帝王的敬畏,甚至到后来越发没大没小,直至赵暘昨日揭破此事——事实上就算赵暘不揭破,赵禎也能猜到这是那小子有意与他亲近的举动,就好比他赵禎若有幸回到大宋建国之初,理所当然也会与太祖、太宗、真宗亲近。

包括他动輒抬手去拍赵暘后脑勺,这也是出於长辈的身份,並非出於君臣——纵观朝中,赵禎何尝对其他臣子这般?

可惜,他二人皆有意建立的这份亲近,被打破了,只剩下君臣身份。

甚至於这层君臣关係也不牢固,因为那小子只是为了其心中的“宋朝”而效力於大宋。

次日早晨,赵禎在用膳时吩咐王守规:“吩咐內衣物库,命其置几床被褥给那小子送去。”

“是。”王守规看出今日官家依然心情不佳,甚至於愈发恶劣,也没敢多说。

大概下午未时前后,內衣物库派人送了两床被褥至工部衙院。

此时赵暘刚视察完他技术司的几个案房,正在沈遘与文同的教导下在他专属的案房內练字,毕竟前日他被李瑋嘲讽字跡丑陋,心中也颇感尷尬,便请范纯仁等人教他练字,而在眾人之中,唯沈遘、文同二人最擅学字作画,於是赵暘便乾脆求这两位兄长教导。

正练著,王中正迈步走入,稟道:“员外郎,官家遣內衣物库送来两床被褥,另有几身锦袍常服……”

“送回去。”赵暘头也不抬道。

王中正愣了愣,小声道:“不好吧?”

“无功不受禄。”赵暘淡淡道,自顾自练字,王中正无奈,只得出去与內衣物库的宫人交涉,请他们將被褥、锦袍带回宫內。

从旁,作为老师的沈遘与文同对视一眼,表情古怪地摇摇头:咱这位贤弟,心性也是倔地很吶。

於是乎,內衣物库的宫人只好回到宫內,將此事稟报赵禎。

赵禎气地火冒三丈,將张尧佐唤到垂拱殿训骂了一通:“……朕授你权知开封府事职务,就是叫你在矾楼摆宴炫耀的?”

张尧佐唯唯诺诺,不敢反驳,最终官家看在张贵妃的面上罚了他半年俸禄,令张尧佐欲哭无泪。

不过刘从广及李家兄弟也没討到好,人都没露面,便又被官家贬了一级。

晚上,待官家將此事告知张贵妃,张贵妃先是一惊,惊讶於那位赵姓小郎在官家心中居然有这等地位,就连刘从广及李家兄弟也连续被贬,吃惊之余,她心中亦暗喜,毕竟她自认为赵暘是她这边的。

於是她哄著官家道:“不如这样,明日臣妾派人给小郎送几床被褥去,臣妾寻思,小郎总不至於不给臣妾面子。”

赵禎想了想,也就默许了。

於是次日,张贵妃以她的名义叫內衣物库再派人去被褥、锦袍至工部衙院,这次赵暘倒没有拒绝,毕竟张贵妃近段时间时常送东西给他,他確实不好回绝。

转眼到二月初一,大庆殿又设早朝。

待朝中百官奏完国事,台諫罕见地没有上奏弹劾。

因为谁都知道,这几日官家正在火气上,就连刘从广及李家兄弟都被接连贬职,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触怒官家。

不知为何,殿內君臣总感觉今日的早朝少了点什么。

直至王守规正要高呼散朝,赵禎抬手阻止,问道:“今日赵暘……不在么?”

有殿侍进言道:“回稟官家,今日赵正言並未入宫朝议。”

殿內百官恍然大悟:原来是少了那位惹是生非的主,怪不得今日的朝议如此沉闷。

相较不少朝臣遗憾於失去了看好戏的机会,赵禎心中更是气恼,气某个混帐小子居然连早朝都不来了,虽说那小子只是七品官,確实不必次次上朝。

“散朝吧。”隨著赵禎沉著脸丟出一句话,王守规高呼散朝。

“贬!再贬!”

待走出大庆殿后,赵禎沉著脸对王守规道。

王守规一脸不可思议:“官家指的是……贬刘从广及李家兄弟?”

赵禎瞪了王守规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你以为朕指的是谁?

王守规乾笑两声,小心翼翼道:“刘从广已被贬了两级,如今为群牧判官,李家三郎李琚自西上閤门使被贬为內殿承制,四郎李琦自閤门通事舍人被贬为內殿崇班,五郎李瑊自宫院使被贬为东头供奉官,六郎李瑋……自內殿崇班被贬为三班借职,再贬怕是要跌出品秩了,他乃官家所选駙马,跌出品秩恐怕不好看……”

赵禎闻言有些犹豫,但一想到那日赵暘与他摊牌的那番话,顿时又肝火上涌,气道:“再贬!”

“是。”王守规暗暗心惊,不敢再说。

於是乎,短短五日之內,刘从广及李家兄弟被连贬三级,甚至於被选为官家女婿的六郎李瑋竟被贬到跌出品级,此事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御史刘湜、知諫院毋湜面如土色。

谁能想到,自小陪伴官家长大的从兄弟刘从广,以及官家的表弟李家兄弟,竟也不及那个来歷蹊蹺的小子在官家心目中更有地位,此事非但朝中官员大感惊诧,刘、李两家亦难以置信。

不说刘从广入宫请罪,就连官家的舅舅,早些年便以疾乞老的李用和此时也坐不住了,慌忙领著诸子入宫谢罪。

对此赵暘一无所知,自搬出宫外后,他每日除了练字作画,便敦促技术司加紧兴建本署衙院及附属工坊。

在他的敦促下,工部官员大大小小二百余名官吏已在外城繁塔一带购地近三十顷,单购地所费便有五千贯,抵得上汴京一座豪宅的价格。

再隨著工部官吏招募京中工匠开始修造办公衙院及附属工坊,营建材料及人工所费可谓是钱如流水,包括当时支出及三司衙门的划帐,短短五日所费近两万贯,令吕大防等人直呼疯狂。

虽说是以砸钱的方式换取时间,但这笔巨资砸下,专属於技术司的新衙確实是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於外城迅速建起,上千名招募而来的工匠每日辛勤作业,令建造中的新衙几乎是一日一个模样,也令亲眼目睹此事的赵暘心中一片火热。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他心中的宏伟蓝图,便起步於这座新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