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阴霾尽散(2/2)

用来买粮食,能买一千大几百斤米;用来买肉,也能买三百多斤猪肉。

最后看了一眼那一沓大团结,何秀丽嘆一口气,將钱和布匹包在一起,起身说道:

“走吧,早去早回,回来还要把田里稻草挑回来堆好。”

一行四人默默走出陈家,出了村,沿著田坎走向山间小路,往东边邻乡的田家村而去。

……

“退婚?”

田父猛地拍桌站起,瘦小的身躯里仿佛藏著择人而噬的猛虎,他双目怒睁,狠狠地盯著陈家一行人,厉声吼道:

“陈昌富,我看你屋爷崽怕是撞了鬼!你们想悔婚就悔婚,当我们田家是好欺负的?”

旁边的田母更是惊怒交加,立刻对著陈家三口人破口大骂起来。

骂声之难听,哪怕是从小听惯本地污言秽语的陈建伟,也觉得有些听不下去。

他示意父母不要出声,隨后看了看面前容貌姣好,此刻却一脸惊愕、不解甚至怨恨的田双英,心中微嘆:

卿乃佳人,却非良配。

將心中复杂的情绪隱去,陈建伟上前两步,直面田父田母的威逼和唾骂,神色平静的说道:

“叔,嬢嬢,今天我们上门就是要好好谈事情的,你们再骂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跟双英两个人性格合不来,就算勉强结婚,以后日子怕也过不好。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婚是我决定要退的,有什么后果都由我来承担,跟双英,跟你们田家都没有关係。”

“你个背时砍脑壳的,你讲没有关係就没有关係?”

田母嘴里大骂著扑上前来,指著陈建伟鼻子骂道:

“我家双英好好的黄闺女,你给扔破鞋一样退了婚,名誉都坏了,以后还怎么嫁的出去?”

陈建伟转身从母亲手里拿过包袱,在身旁桌上摊开来,咬著牙说道:

“双英的名誉损失,我们家赔。之前的订婚礼,我们家不要了;这匹布,我们家退;这500块钱,是我们家卖牛得来准备结婚用的,也赔给你们。”

顿了顿,陈建伟继续说道:

“还有,我陈建伟可以立字据,白纸黑字写清楚,是我陈建伟自觉配不上双英,主动退婚。

“所有过错,全在我陈建伟一人,跟双英没有任何关係。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带著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屋內陷入死寂,只有各人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

片刻后,满脸冰霜的田双英忽然开口问道:“你讲话算数?”

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如同冰冷的机械音。

陈建伟沉默几秒,斩钉截铁的回道:

“算数!”

田双英死死盯著陈建伟的脸看了几眼,猛的转身进了里屋,稍后抓著一把东西走出来。

“好,你写,现在就写,把你刚才讲的都写下来。”

啪的一声,一支英雄钢笔,连同一本白纸钉成的作业本,被扔在了桌上。

就扔在那一沓厚厚的大团结边上。

“双英——”

田母看向自家女儿,刚要说什么,却被田双英打断:

“妈,你不要讲了。事情到了这一步,这婚还怎么结的下去?你让他写,写完咱们一拍两散,以后各不相干!”

陈建伟心情很是复杂,心中嘆息一声,拿起钢笔拧开笔盖,摊开作业本,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片刻之后,陈建伟將自己之前的承诺都写了下来,继而落下日期,签下自己的名字。

顿了顿,他又在下方补了个『见证人』,扭头对一旁的媒人王伯娘说一声“伯娘,你来帮签个见证人”,扔下钢笔走到了田家堂屋门后。

目光在门后插著的几把镰刀上扫了一眼,陈建伟选了把刃口雪亮锋锐,又格外乾净的,左手大拇指轻轻地在刃口一抹。

转过身来,王伯娘已经沉默著签好名。

陈建伟將左手大拇指挤出一滴鲜红的血液,重重的按在了自己的名字上。

田双英一直面无表情的站在桌旁,等陈建伟按下手印后,一把抓起钢笔和作业本,小跑著冲回了里屋。

“你走吧,从今往后,我们两家再没有任何瓜葛!”

……

走出田家村,陈建伟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看著前方消失在山谷深处,蜿蜒向西的回家小径,他释然一笑,迈步而去。

一边走,他一边摸出半包干瘪的老司城,弹出一支叼在嘴里。

“呸呸呸,过滤嘴都没有,抽个卵子!”

低骂著將烟塞回烟盒,陈建伟继续大步往前。

四十年来笼罩在他心头的浓重阴霾,已经消散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