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状元(1/2)

秋日的风颳过皇城,捲起几片枯败的梧桐叶,又无力地任其跌落。

岳凉的官靴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空洞的迴响。

周遭的官员们像是遇见了瘟疫,纷纷避让,空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这条道,只通向御史台。

御史台的门楣高悬,黑底金字的牌匾透著一股肃杀之气。

他昨日才递上弹劾贾家姻亲、工部员外郎贪墨的摺子,今日便被御史大夫“请”来喝茶。

这效率,堪称大顾王朝版的“24小时上门服务”。

踏入公廨,一股陈旧木料混合著墨锭的气味扑面而来。

光线从高窗投下,在空气中切割出无数浮动的尘埃。

御史大夫崔岩正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去茶汤上的浮沫。

他年过五旬,两鬢染霜,一身緋色官袍穿得一丝不苟。

“岳中丞来了。”

崔岩没有抬头,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下官拜见大夫。”

岳凉躬身行礼,动作標准,无可挑剔。

“坐吧。”

一个小吏搬来一张坐墩,放在崔岩下首数步远的位置。

岳凉谢过,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崔岩终於放下了茶盏,杯底与茶托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

这话听著是夸奖,岳凉却听出了別的味道。

“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尽职,是下官的本分。”

他垂下头,不去看崔岩那张布满褶皱的脸。

“本分?”

崔岩重复了一遍,尾音拖得有些长。

“你的本分,就是让整个京城的勛贵都睡不安稳吗?”

岳凉心臟重重一跳。

来了,正题来了。

他没有接话,沉默是此刻最好的应对。

“贾家、史家、王家、薛家,盘根错节,同气连枝。”

“你动了工部一个员外郎,打的是贾家的脸。”

“贾家,是皇后的母族。”

崔岩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岳凉的神经上。

“下官弹劾的是罪,不是人。”

岳凉抬起头,迎上崔岩的审视。

“好一个弹劾的是罪。”

崔岩的嘴角咧开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陛下很欣赏你的锐气。”

“所以,陛下决定给你一个更重要的担子。”

岳凉的指尖在袖中蜷缩了一下。

他预感到,这绝不是什么好差事。

“陛下口諭。”

崔岩清了清嗓子,面色变得庄重。

岳凉离席,跪地听旨。

“著御史中丞岳凉,核查四大家族歷年拖欠国库税银、借贷一案,限期三月,查明亏空,追缴入库。钦此。”

短短一句话,让整个厅堂的空气都凝固了。

这哪里是差事。

这分明是催命符。

四大家族的钱,是那么好查的?

別说查,就是去开口问一句,都可能第二天就横尸街头。

太乐帝这一手,玩得真绝。

他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用自己这把新刀,去捅勛贵集团这个马蜂窝。

成了,是皇帝圣明。

败了,死的只是一个不识时务的御史中丞。

崔岩宣读完口諭,慢悠悠地坐回椅子上。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等著看岳凉的反应。

他想看到惊慌,看到恐惧,看到一个年轻气盛的愣头青被现实击垮的颓败。

岳凉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脑子里正在飞速运转。

拒绝?

抗旨不遵,死路一条。

接受?

走进四大家族布下的天罗地网,九死一生。

这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

“岳中丞,还不接旨?”

崔岩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rou的催促。

岳凉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上没有崔岩预想中的任何表情。

平静得有些反常。

“臣,岳凉,领旨谢恩。”

他的声音清晰,沉稳。

崔岩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这小子,没被嚇傻?

岳凉叩首,然后站起身,掸了掸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

“为完成陛下重託,臣有几个请求,还望大夫恩准,並代为上奏陛下。”

崔岩的双眼眯了起来。

这小子,还敢提条件?

“讲。”

他倒要听听,这个死到临头的年轻人,还能玩出什么样。

“其一,此案牵涉甚广,为防帐目被篡改、销毁,臣请即刻封存户部、內务府相关府库的一切帐册,由臣亲自带人清点。”

崔岩的眉心一跳。

“其二,四大家族势大,调查期间,恐有人对臣及家人不利,臣请陛下调拨一队金吾卫,专司护卫臣的安全。”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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