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三鬼一曲,洛阳金刀(1/2)

陕洛官途,蜿蜒於峰峦之间。

左峙崤山巍峨,苍崖叠翠若天然画屏;右横河渚瀠洄,碧浪含烟似素练横空。

道中坦荡如砥,沃野千顷,麦陇翻黄映日;道旁古槐虬枝盘结,浓荫如盖,蔽日遮天。

时值盛夏,炎威炙人,道上南来北往的行旅皆寻荫避暑。

有负薪贩帛的货郎,有佩刀悬剑的江湖客,不拘行业贵贱,俱倚树荫閒谈,或扇风纳凉,或閒扯粗语,一派市井江湖气象。

忽闻西北方向传来“軲轆軲轆”车辕滚动之声,杂以隱隱马蹄,由远及近。

官道白日人多眼杂,绿林匪盗未敢贸然作祟,故除三两江湖人抬眼瞥去,余者仍谈笑自若,未放在心上。

然隨声渐响,马蹄声也愈发清晰,槐荫下一面带刀疤、背负环首刀的汉子突然惊噫一声,语气里满是诧异。

这一声引得周遭纳凉的汉子齐齐转首相望,可这一望,原本嘈杂的粗语顿时戛然而止,连扇风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只因映入眼帘的景象,实在诡异得紧。

但见声响来处,当先两匹高头大马並轡而行,马后隨一辆灰篷乌辕马车。

马虽健壮神骏,马车亦是寻常样式,本不足为奇;真正教眾人噤声的,是鞍上舆中那三道身影。

左侧马背上是个年近四十的汉子,身著黑色长褂,双目倒吊似毒蛇吐信,面僵如木,一脸阴邪;

端坐马上竟似活僵,毫无生气。

右侧马背那人,同著长褂,却是尖头尖顎,面白无须,面色晦涩如蒙尘的旧纸,身形枯瘦如柴;

端坐鞍上活似尸还阳间的弔客,教人望之生寒。

两骑身后的灰篷马车上,按辕御马的是个鬢髮半枯的老叟,脸上沟壑纵横,双目半开半闔,周身死气繚绕不散,望去竟似黄泉怨鬼。

光天化日、艷阳高照之下,这三人却似从阴司深处爬出的魍魎鬼怪,尚未近前,已透来一股生人勿近的阴森之感。

道旁纳凉的江湖客虽多是见惯风浪之辈,此刻也皆敛了声息,目光中满是忌惮。

更奇的是,那布帘遮掩严实的车厢內,竟不时有清越悠扬的音律漫出。

那乐声时而高亢如金戈铁马,裂石穿云,似有千军万马衝锋陷阵;

时而低沉如铁马踏霜,又似英雄末路,残阳泣血;

乍歇时悲愴入骨,再起时已化楚歌幽咽,诉尽美人迟暮的苍凉,如泣如诉。

这般“三鬼伴一曲”的诡譎景象,直教树荫下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只觉怪诞至极。

只是,行商走旅多是寻常百姓,只觉新奇;

那些腰挎兵刃、刀头舐血的汉子,却个个经验老到,见此情景,皆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悄悄往树后挪了挪,与那队人马拉开距离。

混江湖的都懂一个规矩:有四种人不可轻犯,和尚、道士、妇女、稚童。

然老於江湖者更知,另有两种人尤不可近:一者形貌诡譎、戾气缠身;二者行止乖张、不循常理。

此辈往往特立独行,脾性难测,纵是多瞥一眼、多言一句,亦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而能以如此扎眼之相存於江湖者,必是身怀绝技的硬茬,绝非易与之辈。

纵是剪径强人,撞见这號人物,亦多避道而行,睁眼闭眼佯作未见,谁也不愿为些许钱財,招惹一个不知深浅的狠角色。

然今日之势却非比寻常:这般面相诡异之人竟同时现世三位,观其气度,儼然非善类;

更兼车厢內忽悲忽壮的曲声,整般情景透著一股“事出反常必为妖”的古怪。

故一眾不愿惹麻烦的老江湖,皆悄悄敛了气息,往树荫深处躲得更偏,只盼这队煞星早些过境,免得无端沾上身祸。

唯有些常走商路、不諳江湖险恶的行脚夫,反被那曲中杀伐与悲愴之韵摄住心神,个个屏气痴听,面露陶醉之色。

浑然不觉眼前车马,实比山匪路霸凶险百倍。

其中一位头戴青缎方巾,体態丰腴的商贾,听得入神处不禁摇头晃脑,末了猛地一拍大腿,高声喝彩:

“妙哉!好曲!真是好曲!

此曲真乃天籟!纵是洛河畔楼里最拔尖的清倌人,怕也弹不出这般盪气迴肠之韵!”

他话音未落,槐荫下传来一声嗤笑,语带讥誚:“一介满身铜臭的俗商,也敢在此装高雅,妄评音律?

某倒要问问你,你说这曲好,可辨得是何乐器所奏?又知弹的是哪段曲目?”

商贾闻声怒目而视,却见一合抱槐树下斜倚著一位锦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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