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滚滚长江东逝水(2/2)

是骨头硬,还是咱的板子硬?!

是那点虚名重要,还是脖子上的脑袋要紧?!

咱看谁还敢拿『祖制』、拿『气节』当幌子,蹬鼻子上脸!

哈哈哈哈哈!这规矩,立得好!立得瓷实!”

他笑得畅快淋漓,仿佛那左顺门前的血腥气不是灾难,而是最芬芳的胜利果实。

这笑声在死寂的奉天殿前迴荡,震得每一个文臣的心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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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下,洪武朝的勛贵和文臣们,一个个脸色复杂到了极点。

勛贵们互相交换著眼色,心底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念头:

这嘉靖…不愧是野地里杀出来的藩王,够狠!够绝!比宫里那些从小被规矩礼仪泡大的“家养”皇帝厉害多了!

文臣们则感到一股透心凉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许多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和后脊樑,仿佛那廷杖的剧痛已经提前降临。

完了…嘉靖这一朝,文官的胆子怕是被这顿板子彻底打碎、打烂了…

这口憋屈气,这爭权夺利的心思,怕是得死死摁住,只能再等…等下一代,或者下下代…

等龙椅上又换上一个在深宫妇人和文臣师傅薰陶下长大的、性子软和的“家养”皇帝,到那个时候……

天幕上的血雨腥风並未因杨廷和一党的倒台而停歇。

清算的巨轮隆隆碾过,那些在“大礼议”中蹦躂得欢实、侥倖没被当场打死的官员,纷纷被硃笔勾决,发配到大明最荒僻的角落。

天幕仿佛特意要给人间洪武朝的观眾们添堵,镜头死死咬住了杨慎。

画面里,昔日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如今形容枯槁,像一截被抽乾了水分的木头,在云南瘴癘之地的泥泞中跋涉。

他被地方巡抚死死盯著,稍有风吹草动,便是更严苛的看管。

画面一闪,是杨廷和病逝的消息传到云南,杨慎在昏暗的油灯下攥著家书,指节捏得发白,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

又闪过几个片段:

京师有官员为他求情,石沉大海;

他冒险偷偷潜回四川老家,只为在父亲灵前磕个头,结果被如狼似虎的乡兵从坟前硬生生拖走,押回那蛮荒之地……

一幕幕,儘是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淒凉。

“好!好得很!”

奉天殿內,朱元璋猛地一拍御案,震得杯盏乱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赏,

“这嘉靖小子,手段够毒,也够绝!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是诛心!

让杨慎活著,活成个靶子,活成个榜样!

让天下那些读书种子都睁大眼睛瞧瞧,跟皇帝老子对著干,就算你爹是首辅,就算你是状元之才,落得个什么下场!”

老皇帝的声音带著一股子狠戾的快意,在空旷的大殿里迴荡,带著血腥气的寒气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阶下的洪武勛贵文武大员,只觉得一股更深的寒意顺著脊椎往上爬。

朱元璋此刻眼中闪烁的光芒,与方才点评张璁那条“疯狗”时如出一辙,都是为了权柄可以碾碎一切的冷酷。

天幕画面一转,苍凉雄浑的吟诵声伴著滚滚江流奔涌而出: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词句苍茫,道尽千古兴亡、英雄迟暮。

画面定格在云南戍所,杨慎鬢髮如霜,对著滔滔江水,提笔挥毫。

那词中透出的彻骨悲凉与洞穿世事的豁达,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

钱塘江畔,涛声如旧。

穿著半旧儒衫的罗贯中正对著浩渺江水出神,天幕传来的吟诵声让他浑身剧震。

他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鬍子都翘了起来,转身对身旁施耐庵喊道:

“师父!听见没?听见没!『滚滚长江东逝水』!此等气魄,此等意境!妙!绝妙!合该为我那《三国志通俗演义》开篇定场!就用它了!”

施耐庵捻著鬍鬚,微微頷首,眼中也有激赏之色,却不忘提醒:

“词是好词,意境也合。贯中啊,你可切记,此词乃后世杨慎身陷囹圄所作,並非古调。用则用矣,定要註明出处,莫让后人张冠李戴,冤枉了这位杨大才子。”

罗贯中连连点头:“师父放心!弟子省得!杨慎……杨慎……”

他望向天幕中杨慎萧索的背影,又看看手中正在修订的《三国》书稿,长长嘆了口气,那嘆息也融入了亘古奔流的江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