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崩开局!(2/2)

米汤饭则是碎米掺大量水煮成的,汤多饭少,不过其主要作用不是充飢,而是为了將小米粟饼送进腹中。

孟泽咬了小口粟饼,赶紧端起米汤饭喝了一口,才艰难地將饼咽下去,犹然觉得食道有些火辣辣的。

这粟饼实在是剌嗓子!

“呼!”

他长舒一口气,心中微嘆。

亲情虽能慰藉心灵,可眼下的日子实在艰难。

每日像奴僕般被呼来喝去,吃喝简陋,住处更是恶劣。

这小院破旧不堪,外面下小雨,屋里就下大雨。

江淮地区歷来“春夏多霖雨,秋冬间有霪潦”,扬州作为江淮要衝,更是“每至梅雨季,旬月不晴”。

每年农历四至六月的梅雨期,常是连月阴雨,或细雨如丝,或骤雨倾盆,街道泥泞难行。

这梅雨季节让孟泽吃尽了苦头。

房间里时常湿漉漉,衣物、被褥没一样乾燥,不少地方甚至长了霉菌,这让在后世北方住惯了的他几乎崩溃。

孟泽本是物慾不高的人,否则也不会一头扎进故纸堆——穿越前他名下无房,只有一辆小电驴,工资大多捐给了长大的福利院。

可再怎么说,后世住的是单位宿舍,吃的是机关食堂,虽不算好,却也比现在强太多了!

孟泽这个念头已经徘徊了许久,今日终於是说出来了。

“娘,我想读书。”

“啊?”邢巧云顿时慌了,“泽儿你想读书?怎么突然有这想法?”

孟泽诚恳道:“娘,孩儿想了想,再这么下去终究不行,还是得通过读书来改变咱们一家的命运。”

邢巧云苦笑,正要说话,孟薇抢先脆生生道:“哥!谁都知道读书好,可普通人家哪读得起?

“哥忘了?前阵子东头张家二郎想考童生,家里把唯一的耕牛都卖了,还借了利钱,结果就买了几本破书、几支笔,才读半年就把家底耗光了。

娘常说,那些经书一本就要几百文,够咱娘仨吃俩月粟米;

还有纸,听说好纸一张就值五文钱,哥一天要写多少字?光纸钱就够买咱们吃喝几天了!”

“再说拜师,”孟薇抬头看了眼漏雨的屋顶,睫毛轻轻颤抖,“隔壁王屠户的远房侄子,去年想拜州学先生,光『束脩』就送了五贯钱,那能买两担糙米,够咱全家吃一年!

还有去州府考试的盘缠,听说来回就要好几贯,咱家现在连块好墨都买不起,哪来这些钱?”

前几日我去河边洗衣服,听见码头上的帐房先生说,『十年寒窗』是给有家底的人说的,像咱这样的人家,別说十年,一年书钱就能把这破院子典当了。”

听了孟薇的话,邢巧云嘆了口气,担忧地看著儿子,怕他因此失落。

孟泽却没失落,反而来了兴趣,笑道:“你哪听来这么多閒……事?”

孟薇嘟起嘴:“哥是说我是个长舌妇么?哼,这些事附近谁不知道,不用特意打听也能知道。”

孟泽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哥哥又不考科举,只是想读书识字。

若能识字,以我的身份,以后在孟府当个管事也轻鬆些。

当了管事,月钱就多了,咱家的日子自然会好起来。”

孟泽这么说,邢巧云的眉头却没舒展,欲言又止。

孟薇看了看母亲,再看向孟泽:“哥,要识字就得进蒙学,你忘了?你之前去过蒙学,现在再想进,却是已经过了年纪了。”

孟泽被提醒,顿时想起一段往事:

原来的孟泽曾去蒙学读书,却被同族孩子讥誚母亲是娼妓,跟人打了一架之后再也不愿去了。

他恍然大悟,难怪自己虽是孟家人,却只能去码头扛包。

当下社会里,虽然妾生子地位不高,总比外姓人可信,妾生子大多是要往管事方向培养的,可之前的他大字不识一个,自然也就没有这个资格了。

得,好像境况又艰难了一些。

孟泽心下有些嘀咕,反正自己就是好不了是吧?

前辈子的自己命犯天煞孤星,无父无母无兄弟无妻儿,这辈子倒是有父母有妹妹,但这境遇也是实在糟糕。

不过孟泽不仅没有沮丧,反而心下生了一股意气:老天既然还要刻薄於我,那我就再与你斗一次!

对於此事,孟泽是有底气的。

这个底气也不全然来自他再世为人的满腹经纶,而是对自己的自信!

上辈子能从孤儿院里一路奋斗成为知名学者,靠的就是一颗坚如磐石的心。

这辈子的境地虽然艰难,但与上辈子比起来,眼下的困境又算不得了什么了。

再怎么说,他的灵魂乃是成年人,又有远胜当下宋人的见识,总是能够找到出路的。

想及至此,孟泽与母亲妹妹笑道:“那也无妨,我也不是全然不识字,母亲你再教教我就是了。”

邢巧云闻言忍不住湿了眼眶,虽欣慰於孩子的懂事,心里却仍觉心酸,赶紧连连点头道:“好好,母亲自己来教你。”

扬州乃是文化薈萃之地,作为一个魁,自然也是能够咬文嚼字的,不然怎么跟读书人沟通交流。

孟泽转头与孟薇道:“妹妹一起学识字吧。”

孟薇嘻嘻笑道:“我才不是笨哥哥呢,哥哥以前不愿意识字,但我可是跟娘亲一直学过来的。”

孟泽闻言顿时失笑,好傢伙,看来自己这前身也是够混帐的,怎么將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想来母亲邢巧云定是让原身识字的,但原身大约是因为在家族內部受了歧视,这娃便將怨气撒在自己母亲身上了,不仅不上学,连跟母亲习字都不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