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欲治春秋(1/2)

张云待夫子示意坐下后,便开门见山,將昨日李廷考校的经过,特別是关於“民贵君轻”之辩以及后续几个问题的问答,条理清晰地复述了一遍,末了道,

“李表兄言学生『四书理解不下於一般生员』,族长亦勉励有加,並赐下银钱笔墨。”

王恕静静听著,抚须的手在听到张云对“贵”字的解释时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讚许。

待张云说完,他缓缓点头:“李廷乃府学生员,眼界不低。他能有此评语,足见汝平日用功,根基渐厚。族长厚赐,亦是期许深重。汝当戒骄戒躁,更上层楼。”

“学生谨记夫子教诲。”张云顿首,隨即道出此行核心,

“族长问及学生日后科举本经选择,学生自知见识浅薄,不敢妄断,特来求教夫子。敢问夫子,我大明科考,具体是何流程?所考內容又有何侧重?”

王恕闻言神色一肃,坐直了身体道:“嗯,汝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朝科举,童生欲进学为生员(秀才),需连过三试:县试、府试、院试。

县试多在二月,由本县知县主持,考五场,首重四书文一篇、试帖诗一首,兼及经义、律赋、策论,考校基础文理与制艺初阶。

府试在四月,由知府主持,內容类县试不过稍深。

院试最为关键,由各省学政(提学官)亲临各府主持,正场考两篇八股文、一首诗,复试常加考一篇文並默写《圣諭广训》。录取者方为生员,入县学或府学。”

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继续道:“生员之后,欲晋身举人,则需赴省城参加三年一举之乡试(秋闈),连考三场,每场三日。

首场考四书文三道、五经义四道;次场考论一篇、判语五条、詔誥表內科一道;三场考经史时务策五道。

其中,首场四书文与五经义乃重中之重,尤以本经发挥为根基!

乡试中举,方有资格赴京参加会试(春闈)与殿试,博取进士功名。”

张云听得全神贯注,將夫子的每一句话都刻入心底。

“至於五经选择,”王恕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地看向张云,“此乃立身科举之根基,关乎一生学问路径,务必慎之又慎。五经各有其道,亦各有其难:

张云拱手道:“还请夫子解惑!”

这《诗经》温柔敦厚,文辞优美,诵读者眾。然其义理多寓於比兴,需深厚涵咏之功,易学难精,且竞爭者眾。

《尚书》乃上古誥命典謨,义理宏深,为政之圭臬。然其文字佶屈聱牙(艰深晦涩),训詁浩繁,非有坚忍之心与卓绝记诵之力者,难窥堂奥。

《礼记》包罗万象,典章制度、人伦礼仪皆在其中。条目繁多,体系庞杂,需极强之归纳梳理能力,且与《周礼》、《仪礼》常需互参,易令人目眩。

《易经》乃诸经之首,玄妙莫测,象数理占,变化无穷。其哲理深邃,然入门极难,易陷於虚无玄谈,非天赋异稟或得明师真传者,慎入此门。

《春秋》微言大义,一字褒贬,寓王道大义於简练史事之中。习此经,需熟稔三传(《左传》、《公羊》、《穀梁》),精研笔法,善析史事以明大义。其难在精深与史识,然一旦贯通,文章必有筋骨,见解卓然不群。”

王恕剖析完毕,室內一片沉静。张云凝眉沉思,五经之利弊在脑中反覆权衡。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夫子:“敢问夫子,当年治何经典?”

王恕闻言,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追忆,隨即化为沉静:“为师一生,专治《春秋》。”

张云心头一震,夫子的答案似乎印证了他心中某个隱隱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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