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仙药炼成凡人冢,三寸汞线断生机(2/2)

汉子將信將疑地张开了嘴。刘奚凑近一看,心头还是一阵发寒。

在那汉子黑黄的牙齿与牙床连接之处,赫然有一条清晰的、如同墨线般的黑色细线。

是汞线,汞毒在体內沉积,於齿齦形成的標誌性毒斑。

虽然刘奚不懂医术,但是作为后世之人却知道这是金属中毒的表现。

“怎么样,郎君?”里正焦急地问。

刘奚缓缓直起身,面色凝重地又拉过另一个村民,让他张开了嘴。

同样的位置,同样有一条若隱若现的黑线。他长嘆一声:“老丈,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刘奚沉声问道:“老丈,庄子背后的那座矿山,开採的……就是这制漆用的丹砂?”

里正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化为一声长嘆:“正是。產出的丹砂,都是要上供给朝廷的。”

“难道你们庄子,百姓日日夜夜都在挖丹砂?”

“唉!”

里正重重地一跺脚,脸上满是无奈。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们背后这座山,原本只有一条小小的丹砂矿脉,一年也就开採个把月,够交贡品就行了。”

他继续说道。

“可这些年不一样了。先是北方打仗打得厉害,一会儿徵兵,一会儿征夫役,连牢里的囚犯都被拉去填沟壑了。矿里没了人手,可朝廷的贡额却越要越多。”

里正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听过路的商贾说,如今洛阳城里,上至王公下至百官,人人都迷上了炼丹求仙和服什么五石散。而且这南方闹什么叛乱,运道不通,別处的丹砂运不到洛阳,咱们这儿的料子就更金贵了。”

硃砂、丹砂,又叫辰砂,其名源於古代主要產地荆州武陵郡辰州,所以在荆州张昌叛乱的现在,硃砂供应严重不足!

“原本一年交个几十斤就够了,现在动輒要几百斤。没人手,贡额又重,我们这些庄民不下矿,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全庄的人都去死吧?”

刘奚听著,心中愈发沉重。

这分明是一个恶性循环——战乱导致南北隔绝,使得这里的丹砂更加珍贵。

而士族对於五石散的痴迷,又让需求量不断攀升。

最终,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这些无辜的村民身上。

里正脸上满是迷茫和恐惧。

“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年庄子里的人身体越来越差,脾气也越来越坏。郎中来看过,只说是山里的瘴气太重,开了些去湿气的方子,却一点用都没有。”

刘奚望著眼前这张愁苦而朴实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这根本不是什么瘴气,这是一个村庄,在用自己的生命,去填一个他们一无所知的毒坑。

必须要阻止这一切,什么认亲戚,什么贤明礼法,都被刘奚拋到脑后去了。

刘奚火速折回铁匠铺时,向纯正在收拾东西。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怎么又来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续族谱的事,我帮不了你。”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认亲戚。”

刘奚在铁砧旁站定,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而是来救人的。”

事情紧急,刘奚也不再扮演谦谦后辈了。

向纯手中的锤子顿了一下,但依然没有回头:“救人?救什么人?”

“救这庄子里的所有人。”刘奚沉声道。

“你们庄中百姓,金石之毒已入体內。那些易怒暴躁,手足颤抖,记忆衰退,齿齦发黑,都是汞毒的徵象。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年,这庄子里的人就要死绝了。”

“什么?”向纯猛地转过身来,手中的铁锤“噹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刘奚,眼中的戒备和不耐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金石之毒?”

“汞毒。”刘奚一字一句地说道,“丹砂乃汞,长期接触会慢性中毒。你们天天开採丹砂,又不知防护,体內早已积累了大量毒素。”

向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他想起了这些年来庄中的种种异象——村民们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打架斗殴。

许多人的手开始发抖,记性也越来越差。

甚至连他自己,有时也会感到莫名的烦躁...

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汞有如此的毒性。

向纯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怀疑。

“什么汞毒?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故弄玄虚!”

刘奚並不恼怒,只是平静地说道。

“金石之毒,能腐蚀人的五臟六腑,但同时也能防止尸体生虫,因为连虫子都被毒死了,何况是人?”

向纯的脸色再次一变。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向纯有些沮丧地坐在铁砧旁。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朝廷要贡品,他们不挖就是抗旨,全庄的人都要死。挖了也是慢慢死。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他用手捂著脸,声音里带著深深的悔恨。

“如果...如果当年我接受了郡里的徵召,做了官,或许就能阻止这一切。可我偏偏要做什么隱士,眼睁睁看著乡亲们一个个送命...”

“还不算晚。”刘奚走到他面前,语气坚定,“只要找到正確的方法,有些人还能救。而且,改变现状也並非没有办法。”

向纯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你有办法?”

“只有我有,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