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堂前恶客凶如虎,院內奇谋计胜兵(1/2)

西晋永安元年,公元304年二月底。

洛阳城几年间换了无数次主人,连风都还带著血腥味。

刘奚停下笔,凝视著桌上写满的草纸,墨跡深浅不一。

他放下笔,轻揉著略显僵硬的手腕。

“没想到换了个身份,居然还有腱鞘炎。”

这具身体才十五岁,骨架尚未长开,因为每天长时间握笔写字,腕骨传来阵阵酸痛。

这一手字是原身留下的唯一值得称道的本事。

听安乐公府里的老人说,曾有名士赞过,颇有汉魏风骨。

除了书法,原身还被逼著读了不少玄学典籍,勉强学会了与人清谈的本领。

可惜,这便是原身仅有的两项技能了。

刘奚走到一面铜镜前,镜中的人影模糊不清。

他凑近些,看清了那张敷著薄薄铅粉的脸,唇上抹著朱红,上唇已有稀疏鬍鬚,下頜却乾乾净净。

这是时下洛阳士人的风尚,据说为了显得神情俊朗,颇具出尘之姿。

等到刘奚穿越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他正打算过一会把这些碍眼的玩意全部洗掉。

“原来玄德公確实是没有下頜鬍鬚的。”

刘奚望著镜中陌生的脸,恍如隔世。

前世十年寒窗苦读,毕业后成立了一家独立游戏工作室,在国產单机起势的日子里,接连推出两款不错的独立游戏。

最终目標製作一款3a级的三国大作,昨天晚上还在同事们激烈爭论著刘备的建模细节:要不要给昭烈皇帝加上鬍鬚。

再一睁眼,竟成了这个同样叫刘奚的少年。

安乐公刘禪的重孙,巧得很,连名字都不用改。

如今是西晋末年,对於这个年份及其前后的歷史,刘奚有著零星却关键的了解。

短视频时代的兴起,让不少自媒体开始挖掘魏晋南北朝的奇闻軼事。

但这个时代实在尷尬,既不是他最熟悉的三国鼎立,也不是段子满天飞的南北朝,而是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的混沌期。

初次接触这段歷史时,刘奚就被那复杂的人物关係搞得头疼:司马a杀了司马b,司马c又背刺了司马d……

不过他知道,这场司马家族的大逃杀,最终获胜的会是司马越,如今控制洛阳朝廷的东海王。

但司马越的位置並不稳固。北边鄴城,成都王司马颖拥兵自重。西边关中,河间王司马顒同样兵强马壮。

现在是八王之乱上半场和下半场的之间的休息时间,因为三方实力相当,暂时保持著脆弱的平衡。

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洛阳必然首当其衝。到那时,这座千年古都会变成什么样子,不难想像。

数年后,匈奴的铁蹄便会踏碎洛阳的浮华,开启华夏歷史上最黑暗的篇章——永嘉之乱。

届时,汉家衣冠只能仓皇南渡。

兜兜转转两百多年,才最终被隋朝终结。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刘奚想要的绝对不是保全自身那么简单。

但是目前首要目標是需要先积攒实力,然后再找时间离开洛阳。

歷史上,洛阳的安乐公一脉正是在几个月后的司马宗王內斗中,被屠戮一空。

可如何离开,离开后又能去哪里,都是致命的问题。

连年战乱下,洛阳城外的山贼土匪竟比良民还多。

即便是汉末乱世也没有如此夸张,因为洛阳被毁后,曹操很快迎回汉献帝,派夏侯惇主持了数十年的重建工程。

如今的身份更是雪上加霜,刘禪的曾孙,现任安乐公刘皓的长子。

一个前朝王公的后代,无权无势,性命全凭他人一念之间。就这样贸然出城,怕是走不出百里,就会暴尸荒野。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钱粮是筋骨,私兵是爪牙,名望是护甲。三者缺一,都难以生存。

想来也是讽刺,身为刘备的后人,竟然不通兵法不擅武艺,反倒要靠模仿祖先最鄙夷的清谈之士来谋求生路。

正当他沉思之际,一声巨响猛然传来。

“砰!”

那扇朱漆斑驳的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寒风裹挟著杀气涌入,三名家丁恶奴鱼贯而入。

论血缘,他已是晋室远亲。奈何一场八王之乱,司马宗室自相残杀,嫡系近支凋零殆尽,反倒让这些旁支疏族显得尊贵起来。

昔日的东海王司马越,本也只是司马懿弟弟之后,正是因为诸王血战,才让他这远房宗亲趁势而起,权倾朝野。

眼前的司马耀虽远不及那般权势,但一个司马的姓氏,一身羽林郎的官皮,便足以让他在洛阳城中横行无忌,是个不折不扣的紈絝恶少

“郎君!”

老僕向潜惊呼一声,本能地张开双臂,用瘦弱的身躯护在刘奚身前。

司马耀目光如毒蛇般越过向潜,直勾勾锁定在刘奚身上。他从袖中抽出一张麻纸,抖得哗哗作响。

“刘奚,你输给我八千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么拿钱,要么拿这宅子抵债!”

危机骤然降临,刘奚心头一沉。

对方手握司马宗室身份、家丁武力,以及这张借据,在明面上占尽优势。

原身为了挤进洛阳真正的士族圈子,一直在笨拙地模仿著那些紈絝子弟的生活方式。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学著这些贵公子挥金如土,就能获得平等的尊重。

於是开始出入销金窟,学著一掷千金地请客,学著为舞伎的回眸一笑而与人斗富。

在变卖完母亲留下的那些珠宝首饰之后,就开始去赌钱。

结果被司马耀做局,被灌得烂醉,醒来之后就多了这张八千钱的欠条。

这笔钱足以买下一位健壮奴隶,或让一个家庭维持数月开销。

对於早已没有封地食邑的刘奚来说,这是足以压垮整个家庭的天文数字。

直接交出宅子更不可能。这间母族向氏留下的宅院,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依靠。

回安乐公府求助同样不现实,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刘皓是个无能之辈,回去只会平添屈辱。

直接对抗也好,找人帮忙也罢,都不是能够解决眼前问题的方法。

刘奚开始思索,这个时代的规则是什么?表面是王法,实质是拳头。

但在这两者之上,还有一层无形却致命的枷锁,那就是名教与舆论。

司马氏以篡逆得国,根基不正,因此对天下士人最重的孝字讳莫如深。

为了弥补法理上的先天不足,他们反而將孝道抬到至高无上的地位,以此作为粉饰门面的招牌。

想通了这一层,刘奚心中便有了计较。

不再理会司马耀,目光转向了被家奴正挣扎著起身的向潜。

双手把向潜一把扶了起来,替这位忠心的老者拍去身上的灰尘。

“潜伯,去,既然羽林郎想要我这间破宅子,那请街坊四邻都来做个见证。”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僕向潜挣扎起身的动作停在那里,他看著自家公子,眼神里满是困惑和不解。

但公子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多年的忠诚压倒了疑虑。

老僕一咬牙,不再多问,便踉踉蹌蹌地冲了出去。

“呵。”

司马耀被刘奚这番举动弄得有些意外,隨即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理屈词穷后的胡搅蛮缠。

“怎么?还想把人都叫来,看看你这条丧家之犬是怎么被赶出家门的?好啊,今天就让你把脸丟个够!”

他抱起双臂,一副看好戏的姿態,甚至示意手下的家丁让开一条路,方便外面的人观看。

很快,就来了不少围观者。

刘奚府所在的里坊在洛阳东南方向,住户多是些家道中落的士人。

这些人或许没什么权势,但最最爱议论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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