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上杉绘梨衣（三）（2/2）

他面前是一个很白皙的女孩子，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却有些傻愣愣的，这样的反应，实在不符合一个原本好好坐著，却突然倒霉被撞了一下的人该有的正常表现。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著，眼神空洞地望著路明非，一动不动，裙子下露出的纤细小腿和圆润足踝也一动不动。

路明非暗叫可惜，这个女孩子身材十分不错，尤其是那双腿，又细又长，线条优美，简直完美契合他的审美標准。只可惜，她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镜，让她的眼神都显得有些空洞。

她鼻子和嘴唇倒也小巧可爱，但是她顶著一头棕色的头髮，那头髮乱蓬蓬的，就像个鸡窝一般，毫无美感可言，还有幅硕大的眼镜，搭配上严严实实一整排细扣子的上衣，仿佛她正拼命地把自己包裹起来，试图与外界隔绝。

可这样的装扮，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她像是一只呆呆的母鸡。

路明非提醒自己这样评价一个女孩子是不对的，在心里把她比喻成母鸡更是不对，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继续道歉，递书。

书中掉下了一张纸，似乎是女孩刚写的。

路明非又手忙脚乱地捡了起来，上面是句日文，字跡很清秀美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路明非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毕竟他刚才不只差点撞倒了人，还差点翻了人家的日记本。

女孩接著日记本，依然是那副目光呆滯的模样，那双空洞的眼神有些晃动，似乎想对他表达些什么，可她好像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是书呆子？路明非忍不住疑惑道，美国也有这种应试教育催生出的“產物”？路明非想起了柳淼淼，柳淼淼有时也会露出这种书呆子的旗帜，但柳淼淼一看就比这个女孩聪明，这个女孩能考上卡塞尔学院，大概已经费尽了这个十二分的努力了吧？

“我想问问新生报到的楼是哪一栋？”路明非继续问道。

女孩依然没有说话，鸡窝头在风中荡漾著凌乱的髮丝，裙带背后的位置，系个蝴蝶结，蝴蝶结的丝带一直延伸到裙子里面，灰白色的裙子飘飘摇摇，整个人无比怪异。

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那模样，仿佛根本就不会说话一般。

但她一直盯著路明非，里面都泛起水雾了，所以又或者，她不知该怎么说。

“你没事，那我走了……”路明非看她始终不说话，心里不禁有些发怵，只好硬著头皮准备离开。

然后女孩说话了，她的声音很好听，带著一丝沙哑：

“你好。”

她对著路明非说道。

路明非愣了一下，也下意识点了点头，道：“你好。”

但女孩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周围所有地泥土似乎都在同一瞬间內活了起来，被某种神通赋予了生命，它们轻微翻滚著，痛苦地扭曲著，像是地下永世不见太阳的泥土都要翻拱出来最后看一眼太阳，地面微乾的草地却在恐惧地低头，下面的土想上来，上面的草想下去，便这样交融扭曲挤压，像噬人地魔鬼身躯上的烂肉般颤动。

蚂蚁麻木地死了，蚯蚓安逸地死了，小鸟莫名其妙地死了，大树微微扭动著开始乾枯。

女孩紧张地看著路明非。

路明非对她微笑著。

路明非可不会死。

“是那里吗？”路明非只是指著远处问道，没有丝毫异样。

“是那里。”女孩下意识回道，然后她又捂住了嘴。

两个人似乎是很正常的交流，然后路明非挥手表示他要离开，女孩匆忙站起来向他礼貌鞠躬，很认真很认真，她的双眼泛红，但她转过了头，不想让路明非看到。

路明非觉得有些奇怪，但只是挥手告別，拖著行李走了。

走了好久，他突然觉得自己左手还握著什么，他一愣，才发现女孩日记中掉下来的那张纸还捏在手里。

他回头，已经看不到那个座椅了。

路明非看著纸上的內容，是用日语写的一句緋言，所幸他认识：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带摸，带摸。”路明非念著。

他突然有种很奇特的情绪。

但他说不上来。

然而，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