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盛乐之行(1/2)

刘群领了父命,未在晋阳多作停留。他稍作整顿,点齐仪仗与护卫,便率领一支精干队伍北上雁门郡,准备出关进入拓跋鲜卑的领地。如今的赵铁臂在他的督促下已渐渐学会骑马,加之跟隨刘群时间最久、背景也最乾净,刘群有意继续栽培他,此番便命他担任卫队统帅。

队伍离开晋阳城,一路向北行进。越往北走,景象便越发荒凉。

残破的坞堡、废弃的村落、田野中偶尔可见的森森白骨,战乱留下的创伤赤裸地呈现在大地之上。秋风渐起,捲起黄土坡上的沙尘,,与晋阳周边尚存的些许生机截然不同。如果说晋阳附近是民生凋敝,那么这里可以称之为荒凉了。

数日后,队伍终於抵达了雁门郡治所阴馆城。此地已是边防重镇,虽然刘琨与拓跋猗卢近些年走得很近,但是城防的气氛依然紧张。

然而,就在刘群刚刚踏入阴馆的地界,尚未来得及进城的时候,远处忽然腾起了一股烟尘。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髡头小辫、身著皮袍的鲜卑骑士,但为首之人却穿著汉家的鎧甲。

那队骑兵在刘群队伍前勒马停下。为首那將领年纪稍长於刘群,面容与刘群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带著一股塞外磨礪出的豪迈与不羈。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队伍,最终定格在刘群身上,脸上隨即绽开一个大大的的笑容。

“弟弟!”那將领用带著胡腔的汉语高喊一声,催马便迎了上来,“果然是你!我接到父亲传书,说你要北上,便日日派人在这边候著!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刘群微微一怔,隨即认出了来人。这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刘遵。刘遵早年便被刘琨送到拓跋猗卢身边为质,因此长留北地,多年下来与鲜卑诸部贵族子弟廝混极熟,儼然半个鲜卑人。

“阿干!”刘群也是面露笑容,心中涌起一股亲切感。在这遥远的边塞遇到血亲,总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他策马向前,两兄弟在马上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臂膀。

『阿干』是鲜卑语中兄长的意思,刘群兴奋之余,急忙炫耀著刚学会几句的鲜卑话。

“好小子!”刘遵上下打量著刘群,眼中满是讚赏,“我在北边都听说了你在晋阳的事!现在草原上都传开了,说南边晋国刘越石家有个小狼崽子,牙口锋利得很,让匈奴人都吃了瘪。领著八百百的老弱残兵,靠著一曲胡笳嚇退匈奴十万大军!厉害,真是给咱们家长脸!”

好傢伙,传著传著怎么就变成八百破十万了?

刘遵的夸讚直白而热烈,刘群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摇头笑道:“兄长过誉了,不过是情势所迫,侥倖罢了。比不上兄长常年待在鲜卑人这边,与诸部周旋的辛苦。”

“哎,我那算什么辛苦,不过是喝酒吃肉,交朋友罢了。”刘遵大手一挥,浑不在意。他向刘群身边凑近了些,挤了挤眼睛,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促狭起来,“说起来,我这次可是特意来迎你的。听说你是为了你那个未来的『可敦』来的?”

见到刘群点了点头,他嘿嘿笑了两声,压低声音,用男人间谈论女人的那种熟稔语气道:“我跟你说,別看现在拓跋猗卢那老傢伙长得皱巴巴的,人家年轻时候可是草原上有名的俊后生。他的那个独女,母亲也是拓跋猗卢掳掠的其他部落的美人,样貌绝对差不了。我只远远见过一眼,那身段,嘖嘖...可不是晋阳城里那些闺秀能比的,你小子有福气了!这次来,赶紧把婚事办了,抱得美人归,顺便催你那老丈人发兵,岂不美哉?”

刘群被他说得心头也不由得一热。两世为人,前世是个奔波忙碌的普通人,今生又一直处於生死存亡的压力之下,从未真正经歷过男女之情。如今被刘遵这般一描述,对於那位素未谋面的鲜卑公主,倒是真的生出了几分期待。

两兄弟並轡而行,一边聊著家常和北地风情,一边向著阴馆城內行去。刘遵带来的鲜卑骑兵自然地融入了刘群的卫队,队伍变得庞大起来。

进入阴馆城稍作休整后,次日,兄弟二人便合兵一处,正式出雁门关,向著拓跋鲜卑的王庭所在地盛乐进发。

关外的景色与关內又是迥然不同。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秋草已泛金黄,风过处,草浪翻滚,直至天际。天空显得格外高远湛蓝,空气凛冽而清新。成群牛羊如同撒在金色地毯上的珍珠,远处有牧人骑著骏马,唱著苍凉悠长的牧歌。

刘群深吸一口草原的气息,心胸为之一阔。刘遵在一旁如数家珍地介绍著各片草场的归属、各部族的势力范围,以及草原上最近的新闻軼事。刘群心中感动莫名,能看得出来,自己这个哥哥在鲜卑这么多年可没有荒废,显然是在为父亲和自己未来的发展时刻在做准备。

队伍行进了一段路程,途中经过一片丘陵地带,地势略有起伏。刘遵忽然一勒马韁,对刘群道:“群弟,前面有条近路,但能省下半日路程,就是陡峭些容不得大队人马通过。让你的大队慢慢沿大路走,你我带几个贴身护卫,先抄近路过去如何?我也好带你看看一处不错的风景。”

刘群不疑有他,点头应允。他点了赵铁臂和另外几名最信赖的亲卫,刘遵也呼哨一声,带著自己的几名鲜卑心腹,猛地一夹马腹,便衝上了一处侧面的山坡。这几匹马显然都是精心挑选的良驹,速度极快,在丘陵间穿梭如履平地。很快,他们便將大部队远远甩在了后面。

直到翻过一道山樑,確认四周无人跟隨,刘遵才猛地勒停战马,脸上的嬉笑之色瞬间收敛,变得异常严肃。

他警惕地环视四周,然后凑近刘群,声音压得极低道:“群弟,有件要紧事,必须单独告诉你。”

“兄长请讲。”刘群见他如此神態,心知必有重大隱情,神色也凝重起来。

“我前几日就在盛乐,与拓跋猗卢帐下的几个贵人饮酒。”刘遵语速极快道,“席间他们酒后失言,隱约透露出一件要紧的事。王浚的使者,已经到了盛乐有些时日了!”

刘群瞳孔骤然一缩。

却听刘遵继续道:“自从上次段氏兄弟在中山郡不战而走,王浚本就对他们颇为愤恨。如今你退出中山郡后,王浚和石勒又打了起来。王浚想要再次召唤段部鲜卑南下,结果段氏兄弟竟然直接拒绝。王浚由此恨透了段部,此番连石勒也不打了,要召集北地的所有其他部族先攻打段部!听说王浚带来了重金厚礼,还有进封拓跋猗卢为代王的空白表奏,想要联合拓跋部也一起去討伐不听话的段部鲜卑!”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刘群心中炸响,他瞬间將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怪不得父亲催促拓跋猗卢南下,对方却一再推脱。怪不得拓跋猗卢急於让自己北上完婚,恐怕也是想先用婚约稳住自己家,然后藉此向王浚要挟抬价抬价!

这拓跋猗卢不去做买卖真的可惜了!

他看了一眼盛乐的方向,心中那点对鲜卑公主的期待瞬间冷了下去。局势如此,拓跋猗卢此刻绝无可能答应立刻南下攻打匈奴,甚至对与刘家的联姻,恐怕也更多是敷衍和利用。这婚,短时间內看来是结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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